第二天是周五,放學後教室很快就走空了,也不會再有人想呆在教室裡看書。
蔣濟甯走到吉蘭馨的課桌旁,把她留下的書收拾在一起,放到了辦公室的抽屜裡。
将辦公室的門落了鎖,蔣濟甯再一次踏上去吉家村的小路,今天他和黎嗣約好要在村裡多轉轉。
遠遠就看到黎嗣在門口招手,蔣濟甯感覺比昨天更踏實一些了。
“我今天早上,到吉老四家附近轉了轉,可惜沒什麼發現。”黎嗣脖子上挂着個小小的數碼攝像機,原本在大城市不算多罕見的物件,到了這大山裡就顯得有點稀奇了。
不遠處,吉子豪和幾個小孩躲在屋邊伸長了脖子,可能是在偷瞧黎嗣。看到蔣濟甯之後,他們立刻都鑽回了屋裡。
“哈哈,看來蔣老師還是蠻有威嚴的嘛。”
“這,倒也還好。他們在學校裡可不會這樣,一群搗蛋鬼。”這種情況太反常了,蔣濟甯腦子裡閃過一些奇怪的、算不上太好的預感。
還好黎嗣沒怎麼注意到他的語無倫次。
他們一路走到了村口外的山坳附近。
這裡是塊荒地,草叢深處有大片池塘,岸邊綠意盎然,唯獨那棵将近百歲的老榕樹看起來奄奄一息。
黎嗣初來乍到,東張西望,對一切上了年紀的東西都充滿好奇,蔣濟甯就跟他介紹了一下對岸這棵古榕:“村裡人管它叫大神樹,應該是榕樹在本地的專屬别稱。”
“哦,那還挺有意思的。”黎嗣舉起那隻小相機,對着四周“咔嚓”了好幾下。
卻似乎,對蔣濟甯所說的古榕沒什麼興趣。
“OK,拍得差不多了。”黎嗣笑着看向蔣濟甯,臉上的眼鏡片折射出繁彩光輝,一時看不清他真實情緒。
“我對你們那個學校還挺感興趣的,能去看看——”
“蔣老師。”
一句呼喚從對岸傳來,孩童特有的清亮聲線卻驚出了蔣濟甯半身冷汗。
“吉安!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我不是天天跟你們說不能來水邊玩嗎?”
吉安今天還是穿着一身髒兮兮的衣服,連頭發都沾着樹葉雜草,看起來更不像個正常孩子了。
她直勾勾盯着蔣濟甯,對旁邊的黎嗣完全視而不見,嘟囔了一句:“村裡人都來。”
蔣濟甯闆起了臉,想唬住這調皮孩子:“隻有懂事的大人可以來,你不聽話來這裡,說明你就是不懂事的小孩,下次不許來了。”
小女孩撇了撇嘴,轉身跑進一邊的樹叢裡。
“诶?别亂跑了!”
蔣濟甯的喊聲回蕩在這片綠裡,他不好意思地看向黎嗣,對方卻對着吉安離去的方向頗有興趣的模樣。
感受到蔣濟甯的目光,黎嗣回頭露出一個笑容,問道:“這孩子挺有意思的。”
“吉安從小就滿山亂竄,但畢竟是個小女孩,我總擔心她不安全。”
“哦?有機會得跟她交流交流,說不定能給我帶來不一樣的靈感呢。”
蔣濟甯忍不住皺起眉頭。
黎嗣這樣說,好像是目的性很強地對待孩子。但轉念一想,他此行也确實是來找靈感的,可能是自己太上綱上線了吧。
在這支教久了,這些山野風光已經無法吸引蔣濟甯。等黎嗣拍完一組照片,他們打算去吉蘭馨家的老房子附近轉轉。
又一次經過老榕樹時,蔣濟甯發現它的樹幹似乎有些奇怪。
榕樹的樹幹大約有兩人環抱粗,周圍長着及腰的雜草,轉換角度可以發現一側的雜草有壓痕,略矮于其他草叢,那處的樹幹也纏繞着什麼。
說來也奇怪,既然取名為大神樹,應該是帶有尊敬意味的,怎麼會任由它的四周長出這樣茂密的雜草呢,難道是以前的信仰過時了?
“蔣老師。”
蔣濟甯剛想走近看個仔細,卻被黎嗣喊住了。
“怎麼了?”
他晃晃手裡的相機示意:“我拍好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小黎,你過來看看,這裡有點奇怪。”蔣濟甯指了指榕樹。
“哦?有什麼新發現嗎?”黎嗣蓋好鏡頭、收好相機,動作有點笨拙地擠入了這堆雜草裡。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樣子,蔣濟甯有些“幸災樂禍”地掏出掌上終端,想要記錄下他的窘樣。已經習慣了不帶沒有信号的終端,今天倒是難得為了記事本功能帶上了它。
按下拍攝鍵的一瞬間,蔣濟甯快速把掌上終端揣進褲袋裡——
鏡頭裡冒出了一個他們最不想看見的人:吉廣進。
“快走!”蔣濟甯轉身往外跑。
黎嗣的聲音不慌不忙地響起:“蔣老師,小心點,等等我呀。”
“别往前走了!”吉廣進一聲暴喝。
蔣濟甯回過神來,兩人已跌跌撞撞跑出了荒地。他擡頭一看,太陽也快要落山。
當時被吓昏了頭,也不知道吉廣進喊的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