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牛,黃牛,水牛。”
王稻美屬牛,而且是金牛座。
但她不愛吃菜,是一頭徹頭徹尾的肉食動物。
也不知吉祥農家樂跟她是有着怎樣的孽緣,偏偏就是那盤素到仿佛剛從和尚廟裡端出來的菌菇引發了重重迷案。
“這些菌菇裡面的一種含有大量‘蟾毒色胺’,緻幻效果類似科羅拉多河蟾身上分泌的毒素。”
久病成良醫,王稻美多多少少也對各種精神類藥物的成分有些許了解。
聽到醫生這麼說,她隐約想起,蟾毒色胺是一種與血清素相關的色胺類生物堿,人腦組織中也可生成。某些外域人為了尋求刺激,甚至會自己跑去舔蟾蜍皮。
幾天後,王稻美同學拖着暴跌三斤的病軀,回校還不到十個小時,忽然兩眼一閉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一跤又把自己摔進了醫院,就此暫别大學生涯,喜提“精神病人”的不光榮稱号。
煩心事真是一茬又一茬,好似野火燒不盡的原上草。
興許是因為腦袋被撞開了花,那段時間隻要刀妹一睡着,她就反複做起同一個特别晦氣的夢:
夜色深沉的懸崖邊,村民們舉着火把,無數張面孔隐沒于陰影,狀若鬼魂。
一名年輕祭司跪在供桌前虔誠叩拜,頭上的銀冠折射着火光,熠熠生輝,既華麗又詭谲。
“一祭虎種——”
“二祭熊裔——”
“三祭蛇根——”
“四祭人牲——”
紅裙少女臉上帶着一抹怪異微笑,縱身跳入深淵。緊接着,套在麻袋裡的女童也被一齊丢了下去。
最後,王稻美看見從樹林邊被拖出來的那個人。
“蔣老師……”
刀妹呼吸一滞,差點認不出他。
即便是半年前剛動完手術,虛弱到隻能躺在病床上的蔣濟甯,也絕不像此刻這樣狼狽。
人群如衆星拱月般,所有炙熱的目光都追随着一個被稱為“四哥”的長發男人,他牽起一根麻繩,另一頭緊緊套在蔣濟甯的脖子上,隐約勒出了血痕。
後者渾身濕漉漉的,臉色慘然,眼神中透着一股絕望到極點的麻木。
“四哥”将他拉到懸崖邊上,後面跟來兩個魁梧漢子,強行按着蔣濟甯跪伏在地面,連額頭都必須重重磕進塵土裡。
“你們!你們還要做什麼?”即便隻是身在夢中,眼前這一切還是讓王稻美驚怒交加,恨不得沖過去把那些混蛋打飛。
可她什麼也無法阻止。
刀光落下。
雪亮之後是一潑刺眼的猩紅。
那顆無法瞑目的頭顱骨碌碌地滾下了懸崖。
隻剩下無首身軀,緩緩癱軟在原地。
火把噼啪作響,一陣歡呼從靜默中轟然爆發——
“恭迎法王!福祿俱生!”
“恭迎法王!福祿俱生!”
“恭迎法王!福祿俱生!”
懸崖底下傳來轟隆隆的古怪聲響,沉悶如雷聲滾動。
一個大火球倏地沖天而起,化作紅色光柱。
…
王稻美很難說服自己相信那隻是一個噩夢。
一切都太真實了。
她甚至還能想起那個女祭司身上的服飾:五色雲紋,鴉翅銀冠。
俨然就是出自多年前毀于洪澇與饑荒的娞吉大寨。
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
刀妹挂斷了跟老父親王大山的通訊,當即下定決心:必須想辦法到蔣老師支教的“吉家村”一探究竟!
新唐南方精神病院固然沒那麼容易就能讓她跑出去,但王稻美同學很快想到了一個新的途徑。
它很特别,也很危險。
或者說特别危險。
“‘蹦蹦跳跳向後走,頭朝地下腳朝天’。”
刀妹自言自語,複述了一遍那句來曆不明的提示。
她丢開終端,随手拿起一個不鏽鋼保溫壺,“咚”地往頭上一敲——非常成功地暈倒在自己華麗的病床上。
與此同時,岑小哉依然被困在那個充滿孢子的迷宮裡面。
陪伴着她的,隻有魔法書、地圖以及一堆五顔六色七嘴八舌的醜蘑菇。
“實際上,我很難理解人類所謂的‘英雄主義’。”女巫如是說道。
她單方面認為那是一種對“愚蠢念頭所驅使的盲目行動”進行美化的神秘藝術,殘酷程度僅次于第五次生物大滅絕。
魔法書攤開自己,語氣散漫中帶着一點無奈:【然而,這恰恰就是副本世界的捕食方式。】
它們提供一些似是而非又互相矛盾的概念,讓人類自以為找到了真理,并将此作為大動幹戈的理由。
“好陰險的手法。”岑小哉搖了搖頭。
不幸的是,她随即聽見一陣蒼蠅嗡嗡般的聲音,很快彙聚成幾句模糊呓語:
【祭品。】
【終于。】
【來了。】
女巫很不耐煩地撓了撓頭:“哎,這隻大蒼蠅是不是每次說話都隻能兩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