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薩城的前身就是舊日的努梅拉國都:苔絲特莎。
她曾在十三歲前見過奧缇安一面,那是個文質彬彬的少年人。
努梅拉王宮到處都是潔白的大理石廊柱,藍紫相間的懸星藤纏繞着從石雕欄杆邊上垂下。
一陣微風吹過,幾片深紅色玫瑰花瓣落進噴泉池裡,驚散了水面剛剛凝聚的倒影。
整片花團錦簇的映襯下,奧缇安王子遙遙望了她一眼,黑發綠眸顯得更加幽深。
即使艾娜再怎麼不願承認,可于她而言,他終究擁有着近乎緻命的吸引力。
就像……就像她在詩歌沙龍上遙遙望見的侯爵之子。
“‘在戀人的眼中,我找到了歸宿’。”
所多瑪公主緊閉着雙眸,在海中緩緩下沉。
心口漫起的無邊苦楚,不止是嗆入冰冷海水,更像是塞滿了被大火熬幹的藥渣。
那些殘存的焦苦,仿佛堵塞了血管的每一道縫隙,讓呼吸都變得艱難。
“泰薩,泰薩!我到底該怎麼辦?”
水泡上升的咕噜聲變得遙遠,舊神低沉的呓語緩緩響在她耳邊:
【從絕望中孕育出來的憤怒,是這腐朽世界最強大的力量。用它去扼殺那即将破土的新芽,為我争取僅存的一縷生機。】
【我需要‘亞曆山德羅·莫雷蒂’的骸骨作為人世間的容身之所,他曾是我最忠誠的信徒,卻遭到了最殘忍的刑罰,就像你一樣。】
最後五個字再次觸及了艾娜千瘡百孔的心靈。
她睜開眼,藍眸中布滿血絲,臉上閃過的最後一絲掙紮,很快就被瘋狂與決絕取代。
“我一定會拼盡全力,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新神的降臨!”
…
泰薩城近百米的上空,無數骷髅與赤金色的大眼珠子陷于一團混戰之中,正打得不亦樂乎。
“你們這兩個瓜娃子,出門都不帶腦殼兒的哦!”
一顆炸着毛的巨獸腦袋從雲層裡冒出來。
蒼極一爪子揮出,直接把布蘭奇的詛咒符文連同亡靈大軍拍成了飛灰。
與此同時,她用尾巴尖勾住那頂猩紅色尖頂帽,“咻”一下甩到女巫的頭上,迫使她收起那副非常驚悚的鬼怪嘴臉。
岑小哉先是給那群被迫蜂擁而至的金眼珠子撞得暈頭轉向,又慘遭巨大的狼尾甩了一嘴巴子,頓時直打噴嚏:
“啊啾!蒼極學姐,你尾巴毛該洗洗了……等等,我剛才怎麼突然那麼生氣?”
她如小貓洗臉般揉了揉眼眶,放下手時,臉上那兩個血洞已然恢複成一雙活靈活現的赤金豎瞳。
大灰狼一聲冷哼:“可能是因為你們腦殼裡頭塞滿了火鍋底料噻!”
塔樓頂的默西鐘突然震顫了幾下,随即四分五裂。
陽光驅散迷霧的刹那,女巫和亡靈法師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空氣中隐約漂浮着細小的猩紅絲線,正千纏百繞地連在她們的身體上,就仿佛雲端服務器周圍的一簇簇電纜。
黑色羽毛筆和莎草紙卷原地消失。
布蘭奇低下頭,怔怔看着自己的雙手:“這,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是什麼時候中招的?居然無知無覺!”
“從你們踏入泰薩城開始。”
蒼極抖了抖耳朵,旋即化成人形,雪青色旗袍勾勒出曼妙身姿,終于也不再冒出一嘴的椒鹽味新唐話了。
她單手叉腰,擡腳踩住那口銅鐘的碎片,頭頂巴掌大的一雙狼耳立得筆直,長長卷發如一道灰色波浪飄在腰後,正好蓋住蓬松尾巴的上半截。
“再沒有什麼比‘正義的火種’更适合充當引線的了。當你堅信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就更容易被怒火燒掉腦子。”
岑小哉揪住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那也就是說,3号噩夢之主早已覺醒,甚至悄悄影響了所有人的神智,使我們被怒火所操縱,因為祂就是……”
“‘暴怒’——薩麥爾!”聖薩羅斯學院的三名學員異口同聲說道。
“這個副本世界中,所有憤怒情緒都是祂的力量來源。祂以恐懼為缰繩,沖動為鞭,驅使所有人抛棄理智,走向毀滅。”
布蘭奇突然擡手拽住試圖溜走的魔法書:“所以這本破書突然挑撥我們打架,也是因為受到了薩麥爾的影響。”
岑小哉桀桀冷笑着,掌心騰起一朵小火花:“難怪你一出來就陰陽怪氣的,平時頂多算個缺德導航,這次居然明目張膽地玩起離間計來了?”
【冤枉啊!】
魔法書嘩啦啦亂翻個不停,當場尖叫成一隻唢呐:【我不也被紅線纏成粽子了嗎!剛才那些拱火的話可不是我發自内心要說的!】
“行了别鬧了,趕緊說正經事。”蒼極頗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将那本唢呐拍到一邊。
“你們知道的吧,半個奇點中期之前,噩夢矩陣入侵了我們電子怪獸園區的防禦系統,将中心培育的那隻奪命六頭鲨給帶走了。”
“呃,對。”
女巫顯然不是很樂意聽到這隻據說以自己為原型的奪命六頭鲨——的任何消息,如果可以的話,她更希望這玩意兒徹底消失,就像從未出現過。
“那條機器魚下落不明,噩夢矩陣一開始又沒法從外部開啟,所以王鴻學長直接帶隊前往可觀測宇宙追查線索……”
話才說到一半,原本染着金邊的雲層驟然變成鐵灰色,三道巨大的暗紅閃電同時劈在泰薩教廷的尖頂上。那些猩紅絲線開始瘋狂扭動,漸漸彙聚在默西鐘的碎片上,拼湊成半張猙獰的人臉。
魔法書發出一聲驚呼:【糟了,有人正在召喚薩麥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