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兒之家讓我通知你一個不幸的消息,米洛的肺炎惡化了。”
加布裡埃爾神官怏怏不樂地走過來,靴子碾碎地上的一條小魚。
“如果你再交不出贖金,明天就要送盧卡斯上船。”
瑪爾塔坐在爛魚堆裡愣了十幾秒,忽然發了狂般嚎叫起來。
半小時後,她抱着高燒昏迷的小兒子撞開恩惠堂的大門,值班神官正在吃天神祭上使用的烤雞。
“聖水漲價了。”他撕下雞腿指指牆上的新告示。
“孩子已經喘不過氣了!”
“那就早點送去安琪兒之家,運氣好的話還能換點撫恤金。”神官把雞骨頭扔進功德箱,“省得死在家裡晦氣。”
瑪爾塔再一次愣住,淚水滲過黝黑臉龐:“可我,我剛剛才把他從那裡搶出來的!”
…
第二日清晨,碼頭暴雨如注,巨大的起重機如同深海怪物般探臂抓起貨箱。
雨廊的鐵皮被擊打出噼裡啪啦的無規律聲響,艾娜坐在輪椅上,看着尼科洛指揮工人裝箱。
那名年輕人擡手撩起雨水打濕的額發,朝她走過來時,艾娜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您不該來這種地方。”尼科洛扶住她搖晃的身形,薄荷須後水混着海水腥氣撲面而來。
“他們竟然,竟然要把祖父的畢生心血切成碎片!他們……”
艾娜喘着粗氣,顫抖的手指指向正在打包的激光切割機,渾濁淚水恰到好處地蓄在眼眶。
暴雨幾乎淹沒了兩人的腳步聲。
“還請您務必保持冷靜。”
尼科洛打開臨時倉庫的密碼鎖,艾娜所坐的輪椅在積水裡軋出一道斷斷續續的泥痕。
“是這樣的,檢測報告顯示,雕像内部有生物組織。”尼科洛掀開防塵布,激光掃描儀的紅光掃過雕像胸腔,“明天教廷的人就要來取樣了。”
雕像自上而下,冷冷俯視着他們。
艾娜伸出手,撫過底座邊上的裂痕:“這裡面,真的有祖父的遺骸?”
她的輪椅“咔嚓”一聲,突然卡進地縫。
尼科洛沒有多想,彎腰去察看情況,艾娜戒指上的微型注射器擦過他後頸。
年輕人眉頭狠狠一蹙,撓着脖子低聲嘟囔:“這破倉庫,蟲子真多。”
午飯時間,尼科洛的皮膚開始起紅疹。
他在倉庫最後一次确認雕像狀況時,艾娜帶着臨時雇傭的幾名“護理人員”将餐車推進來:“該休息一會兒了,快來嘗嘗珍妮弗最拿手的海鮮濃湯。”
“太感謝您了,我正好餓了。”年輕人舀起一勺往嘴裡送,突然盯着湯勺愣住,“這蝦仁,怎麼是藍色的?”
三秒後,他癱倒在地面,口中噴湧的鮮血将大理石雕像染成一片猩紅。
确認他徹底停止呼吸之後,所多瑪公主從輪椅上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蓋上那層防塵布。
“處理好現場,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
摘下手臂上最後一塊老年斑貼片,艾娜對着洗手間鏡子補上口紅,她身後隔間傳來輪船清潔工的閑聊。
“啧,那個潛水員可真慘。”
“是啊,我聽說屍體撈上來時都已經被鲨魚咬爛了!”
一名教廷的見習神官抱着半人高的資料箱撞開門,胸牌上還别着第五百五十五屆天神祭的紀念徽章。
艾娜的鳄魚皮手包擦過資料箱邊緣和見習神官的大衣口袋,一張門禁卡悄無聲息轉移了位置。
入夜之後,庫房卷簾門升起半人高,一雙馬丁靴踩在防塵布的褶皺上。
雕像碎片已經裝箱,封條上蓋着教廷的火漆印。
她摸出門禁卡刷開電子鎖,激光切割機的餘溫還殘留在操作台上。
“什麼人!”
巡邏員的手電光照射過來的時候,艾娜正把最後一塊碎骨塞進晚宴包。
“噢,泰薩在上,總算是找到了。”她轉身露出一抹帶着驚喜的微笑,“莫雷蒂女士讓我來取她祖父的遺物戒指,她白天的時候不小心落在這裡了。”
海風從門外吹來,防塵布突然掀起,氣流卷走了巡邏員的帽子。
趁他彎腰去撿,艾娜堅硬的靴頭精準踢中對方的太陽穴。
下午三點整,暴雨砸在教廷偏廳的彩繪玻璃上。
艾娜将那隻袖珍存儲器推過雕花長桌。
“昨晚的運輸船沉了,四個孩子現在在我準備的救生艇上。”
大神官巴爾薩澤的紅寶石戒指叩擊着桌面,臉上神情莫測。
“你以為幾段監控錄像就能要挾教廷?”
“那加上這個呢?”
艾娜按下投影鍵。
全息影像裡,埃絲特正往捐贈名單添上僞造的簽名。
“大神官去年收受的三船走私象牙與玳瑁制品,登記的可是天神河畔那座阿卡迪亞樂園的建材。”
巴爾薩澤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東西?”
“亞曆山德羅的最後一塊指骨。”
“就為了召喚你想象中的泰薩?”巴爾薩澤低啞的笑聲在偏廳裡四處回蕩,“該不會,是那個老雕塑家的鬼魂在引誘你吧?”
所多瑪公主盯着他一言不發。
“我當然可以答應你。”大神官很快就收起了臉上虛假的笑容。
“隻可惜,你注定無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