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基地。

布場的工作人員還在擺弄裝置，大概是新出的小雜志，專題編輯直接兼了制片，常衡帶陸裁風同他打過招呼後，就由現場執行引着去做妝造了。

“Keith，好久不見。”

造型師Tina，以前合作過幾次。

雜志方工作十分高效緊湊，此前已經将拍攝方案、造型方案都拿給常衡這邊同陸裁風确認過了。從風格看來，這次拍攝估計不是雜志編輯先出的拍攝方案再找Morgan來拍攝，而是首先定下了Morgan，再由他細化拍攝方案。

而創刊首封找陸裁風來拍攝，想必少不了Morgan的據理力争。

之前陸裁風就知道這次是Tina負責造型了，其他工作人員中也有幾個熟悉的名字。想來Morgan為了讓他放松些，盡量找了以前合作過的朋友。

“模特fitting應該看過了吧，你先做妝發，等下試衣，看看有沒有要調整的。”

陸裁風按捺下心思點點頭，在化妝台前坐下。

“哈喽陸老師，叫我Stacey好了。”化妝師是個短□□染的女生，塗着口黑，看起來個性十足。“今天的拍攝主題比較家居日常，所以我們不會做很誇張的造型哦，妝面也以幹淨清透為主。”

“好，麻煩。”

大概是太久沒拍雜志了，或者是這位化妝師業務熟練、技巧娴熟，又或者這幾年的沉浮讓自己更加沉靜，陸裁風總覺得枯坐在鏡前的時間并不像記憶中那般漫長。

“化好了？”常衡推開休息室的門，拿了一疊資料進來，見化妝師正在簡單收拾桌面，有些訝異，“這麼快？昨天采訪大綱已經看了吧？再對一下。”

“已經好了陸老師，稍後拍攝我會跟妝。”陸裁風同Stacey道謝，短發姑娘利索地先離開了休息室。

陸裁風接過大綱簡單翻了幾下，放到一旁，起身向Tina緻歉：“Tina姐，我先去趟衛生間。”

“去吧。常衡，你先來看看。”

陸裁風現在沒有品牌代言，造型搭配自然也沒有什麼競品需要避免。Tina提溜出架子上第一個場景要拍的服裝，給常衡确認一遍，等陸裁風回來看過就能試衣調整。

常衡看着她手上提的衣服，心裡不是滋味。

Naps這家新刊的主編原先是一家頂刊的副主編，一直同另一位副主編明争暗鬥，近一年來已經出了好幾期爆款專題，漸漸占了上風。年初主編卸任，原以為自己可以成功升任，結果國外總部空降了一個年輕人接下主編職位，他氣不過，便甩手出來單幹。

選用陸裁風作為創刊号封面人物，常衡心下明白是必然是Morgan要求的，可退一萬步來說，也有其他攝影師知名度高、個人風格強烈，Naps也不是非Morgan不可，但最終他們選用了如此具有争議性的陸裁風，說明他們其實也打算以陸裁風多年後再次拍攝封面為話題，利用他差得要死的路人緣來做營銷。

畢竟新雜志，不怕被人罵，就怕沒人知道。可隻被人罵，沒人看，最終也會走向消亡。

所以Naps必須鄭重以對。

選題要吸引人，内容要經得住推敲，圖像要抓人眼球，缺一不可。而陸裁風作為封面人物，又幾乎承擔專題中心的内容輸出，說明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是認可陸裁風的能力和價值的，至少他們願意賭一把。

隻是看着眼前的服裝配飾，可以确定的是，高定品牌們并不認可也不願意參加這場豪賭。所以衣架上的大牌服飾寥寥無幾，雜志方和造型師基本選用國内新銳設計師的作品也隻是囿于現狀的妥協之舉。

常衡隻好在心裡默念：“佛祖菩薩玉帝王母，本善男願茹素三日，不，一周，換這本雜志大賣！”

*

陸裁風正要從衛生間裡出來洗手，突然聽到公共洗手台那兒傳來議論聲。

“陸裁風顔值真的沒話說，這次近距離給他化妝，我才知道人比人真是氣死人。”是剛剛的化妝師Stacey。

“是呀，我才遠遠瞥到他一眼，就覺得實物驚人，難以想象你剛貼那麼近看到得多震撼。”大概是另外的工作人員。

“對呀，和他一比，這幾年的流量根本沒一個能打的。他骨相好優越，感覺我的高光修容盤都沒有用武之地了。皮膚也超好，都沒瑕疵可遮，搞到最後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隻要稍稍給他修一下眉毛就行了。”

“那你不是很開心，這活賺得輕輕松松。”

“有錢不賺豈不是傻，何況我和Morgan合作這麼多次，他分明很重視這次拍攝，當然要捧他的場了。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就堅持要找陸裁風來拍攝，聽說他甚至放話如果不是陸裁風出鏡他就不來拍！”

“啊，這麼誇張，不是都說陸裁風人品不行嗎？那為什麼還和他這麼好，Morgan合作下來感覺人也挺好的呀。”

“就是說！而且他上次還罵我家寶寶出道曲庸俗！單薄！流水線！說起來就來氣，真是老天沒眼，這麼好的一張臉安在他身上，簡直可惜了。剛我化得特趁手，要是換成我家寶寶，估計都能出圈了。”

“算啦算啦，賺到錢就好咯，總有機會給你家寶寶化！”

——“借過。”

低沉的聲線響起，方才還在嚼舌根的兩人冷不丁一噎。

陸裁風繞過兩人，坦然自若地伸出手按了一泵洗手液。

他慢條斯理地揉搓出泡沫，身子微微前探對鏡三百六十度展示了一遍自己的臉龐，最後視線透過鏡面反射釘緊在身旁的化妝師Stacey臉上，緩聲道：“化得不錯，看來确實趁手。”

Stacey臉色一白，幹笑幾聲，拉着同事飛也似地落荒而逃。

陸裁風極近細緻地沖幹淨手上的泡沫，再次擡頭無聲地注視着鏡子裡“這麼好的一張臉”，漸漸失神。片刻後，他嗤一聲笑笑，眼底一片清明。

季芍禮說的對，僅憑隻言片語就捕風捉影說人是非的，不過混球。而他們的運行軌迹，不能也不該影響自己的随心而動。

*

陸裁風抽紙擦幹手上的水珠，回到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