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衡那邊都已經确認完畢了，他很快試完三套造型，尤其是最後一套，之前看造型提案的時候就印象深刻，眼下看到實物，更是中意。

上裝是鏽蝕風格印花的長袖衛衣，領口抽繩，下擺圍很大，下裝搭配垂墜感極強的解構運動拖地長褲。

“這個領口抽繩，我覺得直接散開，露出你鎖骨，會比較誘人。”Tina一邊說，一邊上手哧溜将抽繩卡扣抽到最大。

“别别，”陸裁風連一把捂住半露的胸口，“Tina姐，我覺得吧，人家設計師這麼設計，肯定是認為這樣才更好看更合适，我們還是尊重比較好。”

“哎呀，你也快三十了吧，露一下怎麼了，現在小姑娘小夥子都喜歡看這些呢。”

“……”陸裁風啞口無言。

“行吧行吧，搞得我逼良為娼似的。”Tina失笑，“頭伸過來，我給你抽回去，調整一下褶皺。”

“那我回更衣室換下來給你弄吧。”

“聽聽你這說的什麼話，就是要穿在你身上調整才能找到最佳效果啊。”

常衡打起圓場，“Tina姐，你就别為難他了，以前也合作過，他什麼德行你還不知道嗎？”

“好好好，你守身如玉我還不稀罕呢！”Tina哈哈大笑，“我告訴你，你們這些小鮮肉啊，在我眼中還真就隻是塊肉，我之前給那些個偶像男團演唱會做造型，後台換衣服時間就那麼點，他們可都是當場’唰’一下脫光了換下一套的，你瞧瞧人家這職業精神。”

雖說抱怨了一通，但好在最後領口褶皺的效果調整得非常完美，Tina看着自己的成果，滿意地拍拍手。

“這套确實好看，是最近國内一個新晉獨立服裝設計工作室的作品。配飾我們就選這幾樣。”

她拿起幾枚戒指和項鍊，在服裝邊上比劃。

“可以配這個戒指麼？”陸裁風盯着攤在一旁的首飾盒，忽然開口。

非常浮誇的戒指。捕蠅草造型，張牙舞爪，銀色電鍍的金屬色澤與中間鑲着的那枚綠寶石既有沖突，又分外和諧。

本來還想吐槽陸裁風事多的Tina忍不住暗喜。

她本來就想搭配這系列首飾，隻是雜志接了個珠寶方的seeding，因此把拍攝配飾都換成了那個品牌。但是她和那個品牌的pr以前有過節，眼下可是陸裁風自己要選别的，她從善如流，樂得給那個pr添堵。

*

“Keith。”

攝影師Morgan看到做好造型的陸裁風走進攝影棚，有些滞澀地叫出了他的英文名。

Morgan還是幾年如一日地留着圓寸，上次見面是兩年前，那時染的粉色，像顆水蜜桃，現在染了熒光綠，遠看像個網球。

陸裁風原以為自己會不自在，哪知看到他的腦袋，一切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他給了Morgan一個大大的擁抱，笑着說：“好久不見。”

Morgan也笑。

兩年沒見，陸裁風似乎瘦了一些，臉頰稍有凹陷卻不顯病态，平緩顴弓下的淡淡陰影反而賦予他介于纖細少年與成熟男性間的極限張力。

本以為拍攝多少會有些尴尬，沒想到沒拍幾張，就仿佛回到了以前給他拍照的時候，無論怎麼拍都上鏡至極，比預想中順利得多，就結束了。

看着安靜檢查監視器裡原片的陸裁風，Morgan踟蹰。

陸裁風若有所覺，看到意氣風發的暌别舊友竟有些忐忑，啞然失笑，主動邀約道：“一起吃個飯？”

Morgan用力點頭。

陸裁風嘴角牽起一個弧度，“那你得等一會兒，我還要做個采訪，錄個翻包視頻。”

“當然，Tina，一起去嗎？”

“饒了我吧，牛馬造型師還得把這些衣服配飾都收拾好寄回去，下次吧。”

Tina正替陸裁風整理衛衣袖口，翻來覆去終于挽出一個最精妙的線條。

陸裁風低着腦袋，視線沿着袖口落到那枚戒指上，幾番猶豫，最後還是按捺下麻煩Tina的心思。

*

采訪簡直是一場硬戰。為了不讓Morgan久等，陸裁風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應對着問題裡挖的那些坑，也盡可能配合地完成了翻包的植入。

等常衡接到他和Morgan，天色已經擦黑。

道路兩旁的路燈依次亮起，比起油畫般的晚霞卻不值一提。Morgan看着光影流淌過陸裁風的臉龐，心思輾轉。比起拍攝的時候，他在此刻的陸裁風臉上看到了更多的安谧與沉毅。

原以為空白歲月會在兩人間分離出難以彌合的裂谷，卻在看到陸裁風摯誠的笑容時，意識到有些東西始終被彼此保留在心底。

車輛行駛在白晝與黑夜間的縫隙。

“去‘蕨’吧。”陸裁風突然說。

是了，Morgan瞬間明白，這是去營救彼此被困在兩年前的交心與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