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斷的牆闆顔色變淺了些。
姚施露似有所覺,眉頭不禁蹙起。
她打開門,果然,東西被重新歸整,地面有清掃的痕迹,滿屋的灰塵證明整個房子分明被拆砸破壞過。
“回來了?”
隔斷房隔音效果幾乎為零,姚施露剛進門,室友就已經知道她回來了,她咬了口手上握着的煎餅,向姚施露倒起苦水。
“幸虧你早上沒在,我做完夜班回來,發現房子被執/法了,簡直吓個半死。要不是房東動作快,迅速複原,我們今天還不知該露宿哪個街頭呢。”
“怎麼都沒通知,就強行拆掉了?”
“别提了,我問工作人員,他們說上周就已經在門上貼了限期整改通知書,要求我們這周三前清退,否則就上門執法。可是不知道哪個兔崽子把通知撕掉了,我們租戶都不知道情況!”
姚施露皺緊眉頭思忖,“要不我們搬走吧?别再租群租房了。”
“房東帶了工人來複原的時候我就提了,可他說是我們自己要退租的,根據我們簽的合同,押金和剩下的租金概不退還!有這個磨嘴皮子的功夫,我想着還不如繼續住下去,反正我們也沒什麼貴重東西,剩下的租期也就一個月出頭了。”
“那我們最近有空就出去找中介找房子吧。”
“也隻能這樣了,隻是這麼便宜的房子,難找啊……”室友正想轉身回房,發現姚施露神色郁郁,忍不住跟着她進門問道,“咋了?你看起來心情很差,那女的刁難你了?”
她狠狠啃了一口煎餅果子,罵道:“我就知道那女的不是什麼好貨色,上次那倆人說你壞話,她不是都沒站出來幫你嗎?你還得給她打工,真是委屈你了。”
姚施露放下帆布包,輕輕搖了搖頭:“我覺得她看上去也不壞。”
“你這麼輕易就被收買了?你忘了她剛搬進去,就跟我們裁風貼那麼近了?她分明就是搔首弄姿企圖借助裁風的人氣好推廣自己的品牌!”
室友臉龐染上顯而易見的怒意,姚施露心下一慌,連忙道歉:“佳佳,對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說的……”
“那你什麼意思?”徐佳佳眼尖,忽然瞥到姚施露帆布包中露出一角的禮盒,一個箭步上前掏出打開,厲聲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她送我的入職禮,佳佳,你别生氣,每個新員工她都送了,不是收買我什麼的……”
“蘭花,她為什麼用蘭花這個形象?露露,你還不明白嗎?她就是知道了陸裁風喜歡植物,所以投其所好才開始研究這些元素的設計!”
“不是的……”
“露露,我對你太失望了!你忘了我們最難的日子裡,是什麼陪伴我們熬過去的嗎?是陸裁風,是他的音樂帶給我們力量!他現在境況不好,我們要努力為他控屏做數據這些最基本的就不說了,更應該幫助他抵禦最大的風險!”
姚施露臉色一黯。
徐佳佳見她似乎聽進去了些,放緩語氣勸解道:“你想想,要是這時候陸裁風爆出戀情,那還能翻身嗎?你願意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他,聽不到他寫的歌嗎?露露,我一直把你當做我最好的朋友,相信我在你心裡也是一樣的,我們必須團結起來,這不僅是為了陸裁風,也是為了我們自己!”
她拍了拍姚施露的背,走出房間。“露露,你好好想想,我知道你最近新入職工作壓力大,我會好好找新房子的。”
木闆門被帶上,發出一聲老朽的“吱吖”,姚施露忽然覺得很累,隻想找個地方先坐一會。
她怔怔地環顧四周,一切都灰蒙蒙的,整個房間唯一的亮色,隻有方才徐佳佳随手扔在床上的那枚蘭花戒指。
蘭花總是那麼高潔、優雅,和北風狂卷碾軋過的野草,向來是不一樣的。
姚施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片刻後,她重新睜開,一切都還是原樣,逼仄的陋室,起泡的牆紙,布滿牆上掉落的碎膩子的舊木凳。
她拿起抹布。
手機忽然響起。姚施露看着來電顯示,心髒一抽,片刻後,還是接起。
是母親的來電。
“露露,最近還好嗎?”
姚施露鼻頭一酸。她深呼吸,等這陣鼻酸緩過來,輕聲回答,“挺好的。”
“噢、噢,那就好,那就好。”
“媽,有什麼事嗎?”
“……媽、媽想和你商量一下,每個月你給家裡打的錢,最近能不能,稍微再提一點……就加兩百,一千四就行,你奶奶糖尿病重了,醫生說每個月打的胰島素要加量,算上針頭、檢測,一個月算下來要三百多塊,你爸最近工地活少,我們,我們隻能拉下臉向你開口……”
“媽,您别這麼說,我馬上給您轉。有什麼需要的您隻管和我說,我都會想辦法。”
“沒别的了,你自己也要吃好喝好,露露,爸媽實在是對不住你……”
姚施露沒再說什麼。挂了電話,第一時間給母親的銀行卡轉了一千五。
放下手機,她木然地呆站了片刻,最終視線定格在落灰的被褥上。過了一會,她猛地攥住兩邊被角,用力抖起灰來。
灰塵在白熾燈下不管不顧地揚起,鑽進姚施露的眼鼻,等手臂酸脹到脫力時,她終于暢快地打出了個噴嚏,眼角滲出些生理性淚水。
姚施露重新拿起手機,在寥寥無幾的通話記錄中,找到那個沒有保存的陌生号碼,回撥。
——“你們需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