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省陽光明媚,一切事物在這裡仿佛都被套上了一層濾鏡,色彩斑斓、燦爛奪目。
氣溫卻比江城舒适得多。尤其是經曆了最近又悶又潮又熱的梅雨季,季芍禮剛下飛機,就被26攝氏度的氣溫感動得恨不得繞停機坪狂奔上幾圈。
Lithe漣漪這家showroom規模并不算大,此前已經入駐的那家廣城的showroom也多少輻射到了雲省地區,但在季芍禮看來,漣漪是國内和拂麗調性最為契合的一家showroom,對拂麗垂直受衆的深挖非常有幫助,從品牌發展角度來看,必須争取入駐。
和宙間出于遠宸的幹擾拒絕拂麗入駐不同,漣漪的拒信倒是明确說明了拒絕的原因——他們接下來打算場地調整,因此暫時不考慮新品牌的入駐。
但場地調整的間隙,也是對入駐品牌進行梳理、調整的一次絕佳機會。在季芍禮看來,這樣的理由留有的餘地非常大,甚至可以說是為她提供了一個新機遇。
此次來訪,季芍禮同樣準備了一份針對漣漪的提案,最終成功打動了漣漪的主理人,甚至決定在新場地為拂麗專門搭建一塊最大的陳列區域。
兩人相談甚歡,很快便簽訂了合同。
季芍禮如釋重負,馬不停蹄地直接出發去蘭縣。
這次出差,正是從陸裁風的T恤被龍血樹染色中得來的靈感。以前讀書的時候,季芍禮了解并體驗過植物染工藝,這次,她打算進一步深入研習,為即将到來的“馥思”設計大賽提前做些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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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縣位置偏僻,交通不便,雖然有動車到市區,但從市區到縣裡還得一陣周轉。因此,季芍禮幹脆從雲城租了輛越野車上路。
她喜歡開車。心情不好的時候,坐進這個帶腿的鋼鐵堡壘,随便選個方向前進,不在意堵還是不堵,大腦就能漸漸放空,忘卻出發前的憂慮煩惱,最後隻留下一個念頭——路在腳下,我哪兒都能去。
此時開車盤繞在山間公路,滿目蒼翠,遠比城市裡的軟紅十丈更讓人心曠神怡,四五個小時的車程,竟絲毫不覺煎熬。
下午三點多點,季芍禮抵達蘭縣芭蕉村。
村裡房屋依山而建,有些是土牆青瓦的老式舊居,有些已經是新式水泥瓦房。她重新瞄了眼導航,沿着最大的那條主路繼續往山上開,估摸着不遠處那棟高高飄揚着國旗的三層廠房,應該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芭蕉村除了山前開拓的梯田,四周都被茂密的植被圍繞,但一路開上來,發現村落裡少有樹木花草。直到快到導航目的地,季芍禮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大片花圃。
和陸裁風有着大量觀葉植物的露台不同,此處是花的絕對領域。五顔六色的花朵似随意又和諧地交織生長,天真爛漫。偶有彩蝶穿梭其間,陽光灑在鱗翅閃粉上,衍射出奪目光彩。
季芍禮宛如置身仙境。她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在花圃旁找了快空地停好車,這才發現眼前的新式樓房其實是芭蕉村村委會。
許是村裡很少有汽車出現,村委會幹部聽到引擎聲,很快就出來了解情況。
後腳出來的,還有隔壁那間耳房裡的一位中年女性。
“你是……季小姐吧?”
季芍禮聞聲望去。
女子四十出頭,眼睛亮得驚人,皮膚黝黑,反倒顯得生命力磅礴至極。身穿一件前短後長的大襟右衽上衣,鑲邊繡花,色彩豔麗,配上她綴着五彩纓絡的包頭青帕,撲面而來的民族風情美得讓季芍禮心醉神迷。
“對,您是阿果老師吧?老師您好,我叫季芍禮,之前和您電話裡聯系過。”
“歡迎歡迎,是新客戶嗎?”村幹部咧開一口白牙,興高采烈地問道。
“不是客戶,她是從江城來的設計師,之前聯系了我們,想來了解學習一下植物染。主任你忙吧,我帶她四處轉轉。”
其實國内很多地方都有植物染的傳統工藝,蘭縣隻是其中的一個。但季芍禮在一番調查後選擇了來這裡學習,正是因為阿果老師。
阿果,在她們語言裡是金子的意思。
阿果老師畢業于雲城大學,作為那個年代從大山裡走出來的大學生,沒人想過她會再回這個貧瘠的山村。然而,為了建設這個生她養她的地方,她毅然決然放棄雲城的工作,回到蘭縣,從父親手裡接過這家四十年前創辦的金果民族工藝廠。
二十多年來,她不斷創新傳統植物紮染技藝,更設計開發了類型多樣的工藝品。經過一番紮實經營,為遠近縣裡數千名農村婦女和留守老人解決了就業問題。
她領頭設計開發的工藝品,精巧别緻中又保留了原生态的自然淳樸之美,季芍禮拍案叫絕。此次過來,倒不是為了學習怎麼做工藝品,而是想深入觀摩學習作為其根基的植物染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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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村不大,金果工藝廠作為當地最大的工廠,也就占地四百平米,三層樓高,建在村委會後頭。廠裡常駐員工兩百多人,基本都是本村和臨近村村民,主要負責紮染布料的生産,以及部分需要機械操作、較為複雜工藝品的制作;廠外用工有将近兩千人,由廠裡定期運送分發生産材料、收集運回工藝成品。
如果不是趁着前幾年新建廠房時,廠裡和村委會協商捐錢拓寬了這條主路,季芍禮今天就隻能把車停在山腳下,再爬上半個鐘頭,才能站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