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聽錯?怎麼更巴結讨好了,語氣竟然還有點美滋滋的?
季芍禮嘴角抽了抽。
見狀,陸裁風如夢初醒——糟糕,得意忘形了。
他連忙找補:“我是說,跟你合作,我好歹也成了個’資源咖’。而且說是說共赢,其實我現在黑料纏身,一不小心可能還會拖累你們品牌,明顯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一方,那不得好好供着你這尊大佛?”
……
認識還挺深刻。
季芍禮撇撇嘴,勉強表示同意,又聽陸裁風繼續道:“有點眼力見,投金主所好,是我們資源咖應盡的義務。”
……行吧。
*
這一整天,陸裁風也确實如他所說,堅實地踐行了他所謂“資源咖”應盡的義務。
他在季芍禮身邊忙左忙右,不消一個眼神,便知道她下一步想幹嘛,搞得季芍禮恍惚中産生個錯覺,仿佛自己是從業二十年的外科快刀手,而這輩子做過的兩萬台手術裡,有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台都是小護士陸裁風配合着遞的各種器械。
——剩下沒他配合的那一台,是因為躺手術床上的,正是被蜜蜂蟄傷的陸裁風。
“小季,進展很順利吧?”
阿果老師推門進來,季芍禮脫缰野馬般的浮想一下被揪了回來,忙肅聲道:“還不錯,有點效果。”
“外頭晾着的料子我都看到了,和我們這樣傳統的紮染完全不一樣,可其中蘊含的精氣神,又是一脈相承的。”
季芍禮眼睛一亮,“阿果老師,您不覺得顔色太黯淡?”
“雖然黯淡,卻有歲月流逝之美,仿佛看到了花開花謝、一枯一榮。大概我就喜歡這樣返璞歸真的。”阿果老師欽佩地望着眼前的年輕女孩,由衷贊許:“我們傳統的紮染,核心是利用紮結防染,創作出不同的紋路,沒想到你另辟蹊徑,大巧若拙,效果還這麼漂亮,不愧是大城市來的專業設計師。”
季芍禮可經不起誇,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耳垂漸漸染上一抹薄粉。
“其實,真這樣做的時候,我心裡也是忐忑的,怕您會不會覺得我不尊重這門傳承,違背了你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文化與信仰。”
她微不可察地舒口氣,“說起來,還是阿果老師您和陸裁風給我的靈感。”
陸裁風正悄悄瞄着她,心裡暗笑她臉皮薄,猝不及防聽見話題拐到了自己身上,連忙正色,又聽她繼續道:
“是你們對植物的熱愛,讓我也靜下心來,學會仔細觀察。每一株植物,每一片葉每一朵花,都是獨一無二的形狀,它們本身就是美。所以我想,其實并不需要多餘的修飾,忠實地保留它們原本的形狀、肌理、色彩,就足夠了。”
阿果老師一邊聽着,一邊翻看着水池中正在沖洗的染布,像小孩子挖到什麼寶藏似的,驚歎道:“這是蕨葉,這是卷柏,這是水芹葉,這是昨天晚上食堂的荔枝殼!”
她爽朗大笑幾聲,“你說得沒錯,這樣就足夠了,植物的靈魂和大自然的生命力,我都感受到了!不過我看外頭還有些純色沒印花的,都是用什麼染的呢?”
三人走到曬架旁,阿果老師小心摸着一塊幹得差不多的染布,幾番思索,還是略帶遲疑地開口問起:“黃綠色,是用的荊條做染料?”
“嗯,還有這塊棕綠些的,除了荊條,裡頭還添了煮的濃茶;這塊明亮些的黃色,用的是槐米和姜黃;這塊紅色的,用的五倍子;這塊枯紫的最難染了,用的染料以蘇木為主,加了些五倍子、茶葉,反複調整嘗試了好幾次才成。”
“有這麼好的效果,幾次都值得!”
季芍禮笑着點頭:“嗯,這些純色的染布,主要嘗試的還是染料原料的選擇,但熱轉印,看點在植物本身形态的選擇和排列,重點其實在媒染劑上。不過,從環保、健康角度考慮,我認為應該選擇天然、有機、無毒的媒染劑,這樣還要達到國家标準要求的色牢度指标,可不是件容易事。”
季芍禮收起笑意,沉思片刻後緩聲道:“我打算盡快回江城,和我們合作的服裝廠一起批量嘗試,量化确定不同媒染劑對熱轉印色調的影響,畢竟我們是要商業應用的,也要對消費者負責。”
阿果老師忍俊不禁,“好啦好啦,你年紀輕輕的,怎麼談起工作老這麼闆正呢?不急這兩天,明天就是我們這的篝火節了,你不如留下來好好陪我過個節,再回去不遲。”
“篝火節?”
陸裁風接過話頭:“嗯,到時候大家都圍着篝火載歌載舞,熱鬧極了。我這趟過來,就是為了等這天,在大家載歌載舞、歡聲笑語的時候,好好記錄下聲景。”
?
再等幾天,原來不是托詞?
原來是自己有眼無珠,小看了隔壁這位過氣糊咖的事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