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給桑明雅那些經文,根本不是他抄的。
勾勾手指頭,就能召來一大堆石頭精怪,替他代勞。
奉桌紅布揭開,石頭恢複精怪态,身上都是墨水。
石頭精怪們望着大魔王,瑟瑟發抖:“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抄完了。”
可以放它們走了嗎?
精怪眼裡,滿是渴切。
“急什麼。”
謝知夜面上一派和氣,溫文爾雅,“再幫我多抄幾份。”
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不肯聽話,就和角落那堆碎石一個下場。
畢竟,誰知道桑明雅那個女人,什麼時候又會回來找他麻煩呢?
多抄幾份,以備不時之需。
謝知夜料定,這群精怪弱小怕死,不敢反駁。
詭異的是,精怪不知看見什麼,表情驚恐,見鬼一般,瞬間吓得縮回原形。
夜風拂過,徒剩幾塊帶墨石塊,留在原地,輕輕晃動。
謝知夜狐疑,耳畔爆出少女清脆的笑音,抑揚頓挫:“啊,原來這就是你說的,為我效勞!”
他霍然回頭。
少女不知什麼時候折返,站在他身後。眸子晶瑩微笑着,眼神溫軟,偏頭看他。
桑明雅剛剛出去檢查了一下,确保懷裡幾張雷符威力足夠,能一舉撂翻魔王,心态穩得不行。
站累了,她幹脆蹲在小魔王旁邊,托着下巴,以視線掃過那堆石頭精怪:“解釋一下?”
她就知道,回來有好戲看。
謝知夜沒想過,桑明雅還會殺回馬槍,渾身陰翳氣息,都來不及收回,語氣僵硬:“手傷了。抄不了。”
裝,繼續裝。
桑明雅沒直接拆穿,疑惑道:“可我剛剛進來時,你的手,貌似還是好好的?”
何止是好,說句孔武有力也不為過。
揪她領子,不幹得挺順手?
她可記仇了!
“姜小姐看錯了。”
“我眼神好着呢。”别想渾水摸魚。
“我說了。”
謝知夜撩起眼皮看她,微微一笑,露出整齊森然的貝齒,隐含警告意味,“是姜小姐,看錯了。”
桑明雅納罕,真是佩服他的心态和厚臉皮。
正欲反駁,謝知夜忽而揚起狹促假笑,眼底升出一絲揶揄:“而且我認為,姜小姐從沒有,單獨來過這裡。”
他拿捏住,桑明雅鬼鬼祟祟不走正門,翻窗進來,就是不想讓别人知道,她來過祠堂。
他在威脅她。
桑明雅心底暗罵,簡直心眼比針小,喪心病狂!
謝知夜最神奇之處,在于沒人能猜透他在想什麼,更讓人無語的手段,永遠是下一招。
在桑明雅驚疑的目光下,他挽起袖口,露出雪白一截手臂,淡定撿起一枚棱角鋒利的石頭。
五指一收,死死握住。
整個祠堂,都是石頭精怪的慘叫,魔音貫耳,穿透耳膜。
它們真心實意被吓瘸了。
瞬間,少年掌心,血液向着四面八方蜿蜒。
扔掉石頭,留下一隻血肉模糊的右手。
謝知夜欣賞完滴血的慘狀,心滿意足,這才掀起單薄眼簾,輕呵一聲:“現在,我的手傷了。”
她能奈他何?
事情到這一步,他也不怕讓桑明雅見識,他本性到底有多惡劣了。
畢竟,就算她去找姜塵告狀,依照她之前所作所為,姜塵也隻會以為,她又在無理取鬧。
沒人會信她。
桑明雅徹底驚了,眼神在昧暗中剔亮。
想過魔王腦子有病,沒想過他這麼反人類。
為了不抄書,情願自殘!
惹不起惹不起。
不要命的瘋子,都是大爺。
這次她是真溜了。
*
桑明雅前腳離開,雪鴉後腳就飛回來了。
它趾高氣揚,踩在奉桌的紅布上,指點江山:“主人,我就說,這個女人手段卑劣吧!”
剛才雪鴉站在屋頂,其實看見桑明雅沒走遠,偷偷折返。
本想通風報信,但轉動脖子,看看自己光秃秃的翅膀,瞬間哽咽,決定先憐愛一下自己。
等桑明雅一走,雪鴉又耀武揚威,迫切回來尋求認可。
以此證明,被欺負,不是它的問題!
是桑明雅太過兇殘!連主人親自上場,都讨不到半點好。
但它忽略了,謝知夜此刻的心情。
祠堂内,少年半垂着頭,碎發蓋住眸子情緒。
右手搭在膝上,五根指尖,都在滴血。
一看就齒根發酸,肉疼。
見謝知夜一言不發,毫無預兆擡頭,死死盯着它。
雪鴉大感不妙,抖動翅膀,往後挪退幾步。
某些時候,謝知夜也想動手,把沒用還愛聒噪的破鳥給炖了。
比如現在。
他眯起眼睛看它。
冷聲吐字:“滾。”
雪鴉如蒙大赦,連滾帶爬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