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妖毅力可嘉,連謝府大黃狗的樣子,都沒放過。試圖感化身後這瘋子。
謝知夜一聲冷笑,橫刀斬去,差點沒把樹妖攔腰砍斷。
樹妖淚奔。
等等,還剩一個。
樹妖福至心靈,放棄逃跑,回頭站定,緊閉雙眼,徹底變換形貌。
烏發雪膚,白裙飄揚。
謝知夜提刀的手忽而一頓。看着身前聖潔清冷、額心一點朱砂的姑娘,他臉色頓時變得很古怪。
樹妖心底竊喜,不愧是絕世美人的皮囊,就是好用。
然而下一刻,對面少年扯扯唇,靈刀照例劈下來。
力量之大,甚至帶起層層罡風漩渦,快把幻境洞府劈穿,足見其怨念深重。
樹妖被對中豎着砍掉一半,驚恐萬狀,拖着剩下半邊殘軀,連滾帶爬。
它已被吓破膽,最後蜷成一隻羔羊,縮在角落,咩咩兩聲。
謝知夜收刀,笑吟吟蹲下:“好孩子,告訴我,你主子在哪裡?”
少年唇畔,勾起蠱惑意味的笑。
見樹妖不争氣,水鏡對面的人,早就撤了。
樹妖心有餘悸,看了一眼安靜的水鏡,仍舊選擇閉嘴。
“不肯說啊。”少年滿眼可惜,擡起羔羊的下巴,語氣平靜地提醒,“對了,你最後變的那個女人,是我仇人。”
她曾在他小時候,殺過他整整七次。
他發誓,日後再見到,一定手刃。
所以變誰不好,為什麼想不開,要變成她的樣子,來招惹他呢?
樹妖哪知道這層恩怨,它隻能提取零散的記憶,還以為生得仙姿玉貌,是謝知夜小時候高攀不起的暗戀對象,就順手拿來用了。
現在悔之晚矣。
反正說了幕後主使是死,不說也是死。
樹妖破罐子破摔,一反常态,怪笑起來:“這是我的地盤,就算取不到你自願獻祭的生血,讓你把命留下,還是很容易的!”
謝知夜眼底毫無波瀾:“試試。”
簡單兩個字,從眉眼陰冷的少年口中說出來,莫名令人脊背發寒。
隻見他站起身,祭出金色圓環,懸于掌心。
金環變化無極,分化出無數絲線,盤旋飄纏。
“乾元圈!”樹妖大喊,一眼便識出大名鼎鼎的魔器。
它被魔器散發的威壓震回原形,倒退數步,凜然擡眼質問:“這是魔王之物,怎麼會在你這個毛頭小子手裡!”
樹妖口中的魔王是烏羲。
烏羲天生地養,從魔淵中成形,是由世間靈氣彙聚而成的靈體,伴随神器千花鏡而生,萬年間最強魔王。
烏羲很有名,作為伴生神器,千花鏡和他同樣有名。
千花鏡形如雪花,共生六面。
傳聞當年,魔王為搏心上人一笑,轉手就将其中最美的一面送出去,庇護她妖邪不近,百鬼不侵。
後來這面遺落人間的神鏡,輾轉落入樹妖主子手裡。雖然還不會熟練使用,但也足以令它主子稱霸四方城,号令妖邪。
假日時日,吞城也不是難事。
除卻千花鏡,魔王其餘傍身魔器,更是數不勝數,富得堆成山。
乾元圈就是其中之一,因獨特外形出名。
當年烏羲被仙族聯手鎮壓,那些令仙魔垂涎的神器魔器,都一同葬入魔淵。
魔王生死同地。
生于魔淵,也将死于魔淵。
連魔王都不敢輕易涉足的無盡煉獄,其餘妖魔仙靈,更是退避三舍。
所以這個凡人,究竟是如何拿到魔王遺物的?
饒是腦子簡單如樹妖,此刻都不禁冷汗涔涔。
“原來,你更怕這個啊?”謝知夜揚眉,棄刀不用,隻控住乾元圈,不急不慢朝它逼近。
金色絲線在少年掌心變化纏繞,時如火焰,時如球繭。
反正它也答不上來他的問題,幹脆殺了算了。
“等一等,你不能殺我!”樹妖驚恐後退,“殺了我,幻境坍塌,你也得死在這裡,永遠别想出去!”
剛才那刀刃雖然恐怖,但瞧着還不太成氣候,頂多傷及肉身。
這乾元圈,可是要把它的魂靈絞碎,永不超生!
“哦。”謝知夜說,“誰在乎呢?”
死很可怕嗎?
可哪怕他被碾碎成齑粉,一睜眼,又會重新活過來。
至于是回到幼年,還是維持現狀,他也不得而知。
畢竟,他已經很久沒死過了。
雪鴉靈刀躺在地上震鳴,試圖阻止謝知夜瘋狂的舉動。但它也被乾元圈傾洩的魔氣壓制,根本變不回去。
“主人!”
住手啊,它還想活!
主仆情誼打動不了瘋子,謝知夜仿若未聞。
以前他每次死掉,再重新活過來時,摸着半根指頭都不缺的軀體,隻覺在做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噩夢。
後來他才逐漸明白,原來這就是人們追求的不死之身。
不死即長生。
可長生是對幸福者的錦上添花,對他而言,若不能成為最強者,睥睨世間,那這就是條不值錢的命。
拿一條不值錢的命,宰掉礙眼的樹妖,很劃算不是嗎?
樹妖勾起他太多不愉快的記憶,謝知夜頭痛欲裂,腦中像有燒紅的鐵棍在攪弄,紅白一片。
腦中想法叫嚣,他隻想殺了樹妖,殺了它“無數張臉”!
最後關頭,樹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枝條化成彎刃,試圖殊死一搏。
“退後!”天邊,屬于少女的怒聲傳來。
幻境上方漆黑洞孔處,金色光芒炸開,白色衣裙身影緊随其後。
有人飛身而來,腳尖踢開彎刃。
金色符篆從她袖口飛出,箭矢般迅速射向樹妖,将樹妖燙得滋哇亂叫。
少女立穩身形,眼中是與嬌俏長相截然不同的正氣。
她兩指夾着飛回的符紙,裙擺招搖,飄逸若仙,眼神卻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凜然。
謝知夜沒再上前,收起乾元圈,歪頭看着少女将樹妖追得滿地跑的場景,渾身骨骼微孔,都在叫嚣。
半是好奇,半是……興奮。
姜彌。
竟然會來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