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明雅卻懷疑,他和她嗆聲,是在故意記仇。
不就是給他遞了塊紅燒肉,她又不知道他不吃,至于這麼小氣?
姜扶硯将桑明雅的話聽進去了。
當務之急,是不能自亂陣腳,否則就中了蝴蝶妖的計。
姜扶硯回房後,月弦兩人也緊跟着離開。
大堂隻剩下桑明雅和謝知夜,大眼瞪小眼。
“你現在回城主府,我保證幫你,把林婉衣安全帶出來。”趁着沒人,桑明雅掀開底牌,表示她知道他那些小心思。
“幫我?”
謝知夜沒好氣,冷眼盯她,“你唯一能幫我的,就是不要多管閑事。”
“……”
桑明雅真覺得有理說不通。
他似乎打定心思,要逞英雄。
看不出來,小魔王年輕時還是個情種,對待林婉衣,真是一往情深,命都不要。
“那你必須跟我住一間房。”她抱住謝知夜胳膊,不準他走。
謝知夜回身,冷飕飕看一眼被她抱住的手臂,警告道:“松開。”
桑明雅:“你現在回城主府,并且保證抓住蝴蝶妖之前,不再出來,我就松。”
謝知夜又不是姜扶硯,毫無紳士風度,伸出手,準備一根根扒開她的指頭。
扒不開,掰斷也行。
剛一碰上,她就開始賣慘,引得周圍人頻頻注目。
擦桌子的店小二走過來,“啧啧”兩聲,一副過來人的姿态,拍拍謝知夜的肩:“兄弟,媳婦是要哄的。暴力不僅不可取,還遭人唾棄。”
眼見謝知夜一副要殺人的表情,桑明雅趕緊把他拉走,不忘回頭感謝小二:“謝謝大哥,我們的感情問題解決了。”
小二留在原地沒走,盯着謝知夜背影出神,嘴裡念念有詞。
“奇怪,怎麼覺得在哪見過。”
不過客棧來往人衆多,他見過的人多了去,汗巾往肩頭一搭,不再考慮這個問題。
*
月亮被烏雲擋住一半,黑霧像張巨幕般拉過來,一點點将僅剩的月光蠶食。
四方城的人,街頭的、流連酒肆的,隻要沾染上黑霧,無論身處何處,都會立馬昏睡。
寂靜橋頭,路過一個醉醺醺的酒鬼。
酒鬼看見前方小巷一片漆黑,有東西朝他蔓延過來,吓得揉了揉眼睛。
下一刻,黑霧将酒鬼吞沒。
他一頭栽進水裡,連掙紮都沒有,沉沉睡去。
一聲水響,魚肚皮翻白,悠悠晃晃。
水面再度安靜下來。
另一條街,月清月弦兩人,已經和蝴蝶妖交上手。
“小小一隻怨靈,也敢興風作浪?”月清抽出腰間軟劍,旋身避開殺招,不屑勾唇,“現在跪下求饒,留你骨灰。”
尋常方法也可殺死邪靈。
但毀骨灰,無疑是最絕的一種,可令其永不超生。
蝴蝶妖笑起來:“小瞧你了,你還有點眼力,比那些叫我妖怪的道士強多了。”
月清蹙眉,竟敢拿人間招搖撞騙的道士和她比?
極狠戾的一劍,直捅黑霧心窩。
月弦雖心有警惕,卻也攔不住她這出乎意料的一劍,隻好跟着刺上去。
兩人離得足夠近時,蝴蝶妖凝聚黑霧,祭出一面殘鏡,開啟吞噬大法:“管你神仙妖鬼,通通入我夢中!”
打架他不擅長。
可進入他造的夢,就隻能任他宰割。
“千花鏡!”月清瞬間冷汗都下來了。
蝴蝶妖實力不足為懼。
但誰也沒想到,它藏有千花鏡碎片,擁有魔王烏羲的造夢之術。
雖說魔王一脈被稱為魔,但其實他們是近神的存在。
擁有強大靈體,最初也是受着世人香火供奉的。
謝知夜前面,有很多先輩,個個聲名狼藉,惡行罄竹難書。
單拎出來,都是能吓哭小孩的存在,堪稱三界災難。
正因這樣,魔王徹底成了污名化的稱呼。
而上任魔王烏羲,為造夢始祖。
千花鏡伴他而生,從魔淵中洗滌而出,從不離身。
仙宗都以為,烏羲被鎮壓,那些神器魔器,也被悉數埋進鬼神難近的魔淵。
不曾想,千花鏡還有殘片,流落人間。
陰差陽錯,落到蝴蝶妖手中。
哪怕月清反應迅速,知道自己輕敵,也來不及了。
狹長街道上,傳來蝴蝶妖拖長的大笑,兩道淺藍金尾的身影,通通被吸了進去。
夜深了。
靜得連鳥叫都銷聲匿迹。
吞完兩個仙宗弟子,黑霧并沒有停止,貪心繼續擴散。
夜幕完全籠罩四方城,整座城都進入夢鄉。
今夜,再無眠的人,也會有個好夢。
*
客棧二樓,桑明雅剛躺下,被窩都沒捂熱,鼻間忽然嗅到一股詭異花香。
她連忙屏住呼吸。
一道似男非女的聲音,在她耳旁黏黏糊糊,饞得快流哈喇子了。
桑明雅睜開眼,對上幾乎與她貼臉的黑霧,漸漸凝出人臉。
“!”
她何德何能,勞駕妖物親自來給她發貼臉殺。
桑明雅翻身下床,攏好外衫系緊。
房門已經被關死,她暫時顧不上隔壁的謝知夜,朝窗邊退去。
黑影撲來,桑明雅被它擦到的手指已經流血。
帶血的指,拉開雕花窗扇,夜風大作。
整條街巷呼嘯,如同可怕的巨獸咆哮。
桑明雅凜然一眼,窗外黑漆漆一片,下方更是什麼也瞧不見。
黑霧撲來前,她踏上窗框,毫不猶豫往下跳。
再可怕的地獄,也總好過被蝴蝶妖捉住,剝掉臉皮。
無盡深淵中,少女白裙翻擺招展,極速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