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第三日。
眼看社稷山河符騙不了謝知夜,被纏得沒法,桑明雅無奈:“你每天做三件好事,我就教你一張符。總會學到你想要那張,怎麼樣?”
反正她早把符修手冊倒背如流,有的是符咒糊弄他。
一味推脫當然不行。
必須讓他看到希望近在眼前,才不會想着反抗,有動力執行。
謝知夜不鹹不淡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桑明雅頓時就很緊張,以為被他看穿。
“我每天做三十件,你教我十張。”
懸着的心一下落下來。
桑明雅:“那麼急幹嘛?欲速則不達,沒聽過嗎?”
你着急投胎啊。
明明她上次才說過。
她就知道,他從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我隻學最厲害的符咒,不要那些沒用的。”
就你這弱雞還挑上了。
桑明雅嘴角差點抽搐,真服了。她深吸氣控制表情,真誠捧臉:“可以啊。你做完一百件好事,我就教你最厲害的符咒。”
謝知夜看她一眼,起身離開。
桑明雅還以為他生氣了。
生氣吧,生氣就沒空來煩她了。
結果晚上,他像鬼一樣出現,把她搖醒:“一百件好事做完了,教我符。”
桑明雅起床氣都沒來得及發,就被小魔王的妝容震驚了。
這披頭散發、兩隻眼底都是烏青的,來她房間奔喪呢?
“……”
“難道你是騙我的。”男鬼陰郁開口。
“當然不是。”桑明雅被迫營業。
一邊打哈欠,一邊提筆,看上去完全沒有白日正經。
他聚精會神盯她。
她随意寫寫畫畫,他眉心卻越斂越緊,臉色更白三分,忍不住疑惑:難道她真在耍他?
直到桑明雅在末尾勾了一朵小花,謝知夜臉色徹底陰沉。
她果然是在耍他。
“知道這個符有什麼用嗎?”她神秘湊近他耳邊。
謝知夜一臉死了全家的晦氣樣,煩躁擡手,要把她推遠。
桑明雅早有預料,提前環住他手臂:“先别生氣先别生氣!你聽我說完。這張符可厲害啦,它會變成一個願望——這叫許願符!”
是她自創的。
就說厲害不厲害吧。
前提是不能殺人放火違背道義。
當然違背她本人意願也不行。
“你——!”謝知夜氣結。
然而低頭,少女挂在他身上,眼睛晶瑩瑩仰望他,新雨初霁的笑意幹淨純粹,隻因為教會他一張新符而開心。
“你先别急着高興,這個呢隻是展示,不白送。”桑明雅小氣抽走符紙。
見小魔王一臉郁憤,她以太困為由,将人打發走。
其實這兩天騙他玩,她也累了。
第二天開始,就認真教他符。
先教一些基礎符咒,傷人不行,自保足夠。
“你看,你會畫符,也可以保護自己,就不要去修仙了。仙山那麼遠,你跑那裡去幹嘛?仙宗可最讨厭你這樣弱小人族了,逮住了可勁欺負。”
桑明雅再次恐吓,勸他不要妄動修仙念頭。
黑衣少年若有所思,長睫低垂,綽約燈光下,像個安靜内斂的小公主。
她為什麼拿公主形容謝知夜?!
見鬼。桑明雅回神,甩開奇怪雜念。
低頭畫符時,她覺得不對勁,擡頭,頭頂少年正垂眸,安靜看她。
光影灼熱,桑明雅心跳吓漏一拍:“你幹嘛這樣看我?”
大半夜,怪瘆人的……
謝知夜扯了個完全不像笑的笑,鬼氣森森:“看你有沒有認真教我。”
桑明雅:“……”
不指望從他口中聽見真話。她心有餘悸,企圖從系統那裡得知答案:“他平常也這樣看人嗎?”
還是隻針對她一個人?
系統已經麻木,不敢告訴桑明雅真相:這幾天,謝知夜都是這麼看她的。
它擔心她會炸。
“應該吧……”系統昧着良心。
好在她沒追問。
“我要休息一會,你自己畫,不要打擾我。”畫符手酸,累了,桑明雅幹脆趴桌上睡覺。
迷迷糊糊間做了很奇怪的夢。
她來到一片很漂亮的草地,無名小花繁星點點,整座山都是。有蝴蝶落到她指間,桑明雅還來得及高興,蝴蝶就變成毛毛蟲,落到她臉上。
“……!”
好吧,其實她也不怕蟲子,隻覺得很癢。
蟲子順着她頭發一路爬上脖子,桑明雅無力擡手,秀緻的眉蹙起,輕輕捏住它:“不要鬧了。”
謝知夜頓住。
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被抓住的指上。
他本來沒想靠近,隻是見她睡覺嘴邊都挂着笑,實在太礙眼。
他沒想做什麼。
隻是伸出手,指腹就忍不住往少女發絲靠攏,像有什麼奇異吸引力。
雪鴉在一旁自戀梳理它的破毛:“可真遺憾,這女人還不知道,自己明天就要死了。”
謝知夜冷不丁意識到,已是醜時。
最後一日。
燈下,少女皮膚白透細膩,近到能看清細小絨毛。
他神情怔忪,幾乎在本能催促下,手指順着她臉頰一路向下。似乎在試探,能不能扼住她的脖子,一舉擰斷。
可她抓住了他。
呓語般軟綿綿的語氣:“不要鬧了。”
好像面對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有着無盡耐心。
就像幻境裡哄小女孩,哪怕是無意識的。
早在魔王靠近時,系統就警鈴大作。
奈何它也進不去桑明雅夢鄉,隻能期待她自己醒來。
桌案上,少女眼尾動了動,是醒來前的征兆,系統無比慶幸。
謝知夜惶然想要收指。
桑明睜開了眼,目光落在他還未撤離的手背,再上移到他平靜的眼波。
“……”愣了片刻,她完全清醒。
明白謝知夜想幹什麼,桑明雅心驚肉跳,睡意全無。不敢出言點破,隻好抓住他:“你幹什麼,趁人之危非禮啊!”
想殺人滅口啊!
見被戳破,謝知夜一臉死鴨子不怕開水燙,慢悠悠抽回指:“不行麼。”
不行麼?
這輕蔑高傲的語氣,不知道以為你才是被非禮那個!
桑明雅懷疑自己聽岔了。
她後知後覺回神,簡直不敢相信。
可見小魔王實在沒什麼是非觀,才能如此自然,說出喪心病狂的話。
不敢再和他同待一間屋子,她趕緊把人攆走睡覺。
*
早晨,桑明雅是被冬棋叫醒的。
“小姐小姐,不好了!皇城那邊來了使者,城主讓小姐感覺洗漱完,趕緊去大殿迎接!”
什麼又不好了,怎麼天天都不好。
桑明雅眼睛都睜不開,幾乎是被推着坐起來的。
兩人走到殿外,遠遠就看見,姜扶硯和徐蘇雪兩人面前,似乎站着個黑袍金紋的……太監?
皇城使者姓崔,崔公公皮笑肉不笑看向姜扶硯:“姜世子,可是有前途得很呐。”
又看向他身旁的人,陰陽怪氣的語氣終于柔和些,“想必這位就是徐姑娘吧。想當初,可是姜世子親自向聖上請旨,保下了您。”
徐蘇雪眸影微動,多了層波瀾。
當時徐府抄家,她年紀尚幼,還以為是聖上體恤弱小,留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