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姐姐。”小姑娘甜甜地回應。

離筱探過身去，問小女孩能不能不要吵到李忱然。這時她覺得腰上一緊，自己被人環抱住了。

“你在旁邊，怎麼睡得着？”李忱然把眼罩推到額頭，露|出了眼睛。

“哎呀？”離筱抱歉地笑笑。

小女孩的媽媽坐後面，拿了耳機給女兒，讓她戴上。女孩不肯，嫌戴耳機不舒服。

“喏。”離筱又遞上一顆方糖。小女孩被說服了，戴上耳機看動畫片。

小女孩看的是《海綿寶寶》。李忱然也瞥眼去看。離筱覺得有趣，也靠過去看。他順勢就把她的腦袋擱自己肩膀上，頭頂貼到了他的脖子。

離筱紅了一下臉。但動畫片的内容又吸引了她。看到搞笑的地方，她還笑得震了一下。

笑完覺得自己動作有點大，悄悄擡眼看李忱然，他已經閉了眼。睫毛影子落在卧蠶上，呼吸均勻。

裡側的閱讀燈有點刺眼。離筱把他的眼罩慢慢往下拉，遮住了眼睛。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坐姿，繼續靠在他的肩上。眼睛盯着動畫片。搭在身側的手被他輕撫過來的手握住。

她無聲地笑了。

-

離筱是被李忱然喊醒的。

飛機已到臨城上空。透過側面的舷窗，天空已漆黑。底下的城市燈光璀璨。跨海大橋的一溜燈泡像絲帶，一直延續到遠方的港城。

臨城還是令人熱得流油。李忱然把離筱的行李放在車後備箱。他拗不過離筱，還是讓她做司機。執意送他先回家。

“你在H市是忙什麼呢？”離筱揉了揉眼，開始專注開車。

“快忙好了。到時候告訴你。”

“那……”她還是不死心。即使在揚州見面後，她決定抛棄那些無謂的猜測，但此刻死心眼又占據心間，總想知道個明明白白。

“不是有意瞞你，是确實不能說。”李忱然指了一旁有輛車在拐彎，離筱刹車停住。

“可我想知道……”離筱轉頭，“你電話裡一直有個女的聲音，那是誰？”說完覺得有點咄咄逼人。她時常說話就這樣，語速太快會顯得很兇。

“那個是同行的。”李忱然柔聲回應。

“哦。”離筱重新啟動，車往前滑去。

李忱然兩個晚上沒睡，白天就打了兩個盹兒。這會兒車裡坐着，有點犯困。見離筱因為剛剛的話，又翹了嘴。眼睛有點朦胧，周遭的路燈像棉花糖黏在車窗上，發出昏黃的光暈，他情不自禁地拿手指點了點她的下巴。

“别打擾司機開車，危險的。”話雖這樣說，她開車還是挺穩的。

行進到一半路程。她轉頭看，李忱然眼裡有霧氣，愣愣地盯着離筱，也不說話，就這樣呆呆的。

“怎麼了嘛？”她笑問了一句。

“嗯——”他沒回答，隻發了這一聲，緩緩把眼睛閉上了。

進臨海小區門時，離筱見李忱然已經靠着睡着了。她把車停在空位上，打算熄火，見他還一動不動，就不再做任何舉動，安靜坐着。

車外偶有其他車路過，有車燈掃射進車廂。光線滑過，李忱然的臉忽隐忽現。

從十六歲的萬國之春見面時，李忱然的面容就如沙灘上的浮雕，慢慢刻進離筱的心裡。仿佛砂礫般一點點滲透進心的罅隙和褶皺。今天她盯着看了他許久，浮雕變成了石刻。她想把他的樣子都記下來。

疲憊的李忱然，微笑的李忱然，焦急的李忱然，還有對她關心的李忱然。

窗外的光逐漸暗下去。他的面容也逐漸暗下去。

離筱探了探身，一手撐在車中間的收納箱上，把臉貼過去，輕輕碰了碰他的唇。

他的唇很輕軟。

和上次在樓道裡的瞬間觸碰不同。也與黃昏裡的纏綿親吻不同。

這是個偷吻。她要記住。

她眨眼兩下。

嗯，記住了。

她想縮回駕駛位時，對面的人有了動靜。

他擡起手，摁住了她的肩，令她無法動彈。

“這是第幾次了？”聲音低低的，像在詢問，實則打趣。

離筱尴尬得不知怎麼回。這時一個電話打來，解救了當下窘迫的局面。

李忱然接起電話，離筱趁機開了車門出去了。

外面雖然熱，但也沒她的臉那麼熱。在花壇邊轉了兩圈，拍死了兩隻蚊子，又被蚊子報複，起了個大腫包。

片刻後，李忱然也從車裡出來。誇她停車技術不錯。

不想繼續剛剛的尴尬，離筱馬上問他電話有什麼事。

“是我表哥，我搬新家了，他說過幾天要來暖居。”他擺弄了幾下手機，說已經給離筱叫了網約車。“今天我太累了，不好送你了。”他把離筱的行李拿出來，一手拉着拉杆，一手攬過離筱的肩膀，引她一起往小區大門走。

離筱見他不再提起車裡的事，暗自松了口氣。

網約車很快就到了。他把離筱送上車，讓她到了回個平安。

環海路很長。

坐進車裡的離筱一直看着李忱然的身影變成了一個黑點，才回正過身，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