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緻的混亂裡,有一位神女,踩着繡着木荷花的繡鞋,走進滿是暗影的卧房。
她身上幹幹淨淨,抱着一大袋花糕,天真不知世事,仿佛誤入這流血的污穢之地。
賴雲白在猛烈的痛苦大咳中,看見了她。
他劇烈的喘息聲忽然停住,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她好似沒有反應過來現在是何等兇險的場面,無知無覺地将手中的大包花糕輕輕放下。
殺手從她身側出來,勒住了她的脖子。
賴雲白艱難向前爬了兩步,将那枚碎瓷片捏緊在手心。
這個誤入後院的小夫人太過美麗,殺手有些可惜,輕輕歎了口氣。
就是在這個充滿惋惜的歎氣之間,張婉娘向後頂肘,撞向他的左胸,将手指插向他的眼睛。
也是在這個充滿惋惜的歎息之間,賴雲白飛撲過來,想讓碎瓷片捅穿他的後心。
賴雲白當然沒有成功,瓷片隻捅進去一寸,殺手就委頓地倒在地上。
賴雲白坐在血迹斑斑的地上,扯出一抹笑,又把碎瓷片插進殺手的胸口,翻了又翻,攪了又攪,直到攪出碎肉。
他終于開口,說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話:“殿下怎麼來了?”
又是一陣腳步聲,一隊隊的差役沖進了後院。
“就在這裡!這個女人殺了王郎君!王郎君可是您的小舅子啊!”
“光天化日還有沒有王法了!老爺可要給王郎君做主啊!”
縣太爺怒發沖冠,面色肅然,帶着差役打開後院的門,然後……所有人愣在原地。
後院裡屍體橫七豎八,流血濺滿了牆。
血色染進他們的眼瞳裡。
他們看着後院裡的張婉娘,一時間竟然不敢上前。
剛剛殺了人,血腥味萦繞在鼻尖,張婉娘難得興奮了起來。
賴雲白又問了一句:“殿下怎麼來了?”
他的素衣快要破爛,身上是甜腥膩人的血味,與廉價的脂粉香氣混淆在一起。
公主殿下輕輕俯身。
纖長手指擡起他的臉,賜予了他一個親吻。
她探進他的口腔,汲取那甜腥的血味,像是要連他的靈魂一起侵犯。
賴雲白愣了一下,然後他仰起臉,主動回應起她。
豔鬼吞噬呼吸,野獸撕咬獵物,賴雲白抓住公主殿下的衣袖,手心上的血迹染髒殿下的新衣。
虛僞的神女垂幸能随時背叛她的毒蛇。
血液與津液一起交融,時間與呼吸一起流淌,公主殿下咬破了廷尉胭紅的下唇。
她染着鮮紅蔻丹的手指抵住廷尉的唇,将那點血迹抹去。
“這裡還有誰親過?”她問。
廷尉笑而不語。
“婊'子。”公主殿下輕輕說道。
她推過翻倒的輪椅,将廷尉拖抱起來,放在輪椅上坐正。
她理了理廷尉的素衣,攏起廷尉的衣襟,将廷尉散亂的鬓發重新整理好。
她扔掉廷尉廉價的發冠。
她從袖子裡拿出了一支紫色的水玉發簪,色如葡萄,瑩潤可愛,在昏暗污穢的後院裡發着光。
她将發簪插在了廷尉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