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的目光一寸寸掃過華師,後者卻渾不在意地直面扶灼的眼神,笑問:“陛下在找什麼?”
華師神情輕松,似乎還透着幾分隐隐的愉悅。狀态之外的扶灼微微蹙眉,全然不知這人為何會露出如此表情,心中對霍裡巴達所種植的還魂草的懷疑又深了幾分。
直到他看見了被攝政王夾在指間的宣紙。
略有厚度的紙張在攝政王的手中顯得薄而柔軟,在他有意無意的動作下,依稀可透過被墨迹洇濕的紙面看見幾筆塗鴉。
有些眼熟。
扶灼細眉輕擰,圓而淺淡的瞳孔透出了幾分疑色。
他神情專注,隻一動不動地看着攝政王手中的紙,過分精緻的五官讓他像一隻精雕玉琢的漂亮玩偶,但自瞳仁中透出的些許疑色又帶來了幾分恰到好處的、細微卻鮮活的生機。
攝政王眉梢微動,似乎亂了一瞬呼吸,而後他很快調整了過來,微微擡起手腕,讓扶灼透過那張被墨迹洇濕的紙面看見了模糊卻極具辨識度的内容:
漂亮的朱紅色,利落的幾道線,以及一個又一個層疊着的圓而亂的圈。
……正是昨夜在幾人中做篩選的扶灼留下的。
彼時對着幾人做篩選的扶灼并沒覺得此舉有何不妥,直到如今回過頭看,才發覺上頭用朱筆劃掉的名字的确會給人......天涼王破的感覺。
像是察覺到了他驟然變化的神情,華師不緊不慢地往前走了幾步,将手中宣紙遞給了從南。
直至後者将那張寫了幾人姓氏的、看不出天子用意的紙張輕輕置放在扶灼桌前時,攝政王才開口道:“臣在地上拾到這個,想來對陛下還有用處。”
“不過,”攝政王微微擡頭,寡淡的五官中難得顯現出幾抹若有所思的意味,“臣有些好奇,那藥奴究竟有何本事,竟能讓陛下毫不猶豫地劃掉臣......與其他人的名字?”
扶灼掃了眼系統自動呈現出的數值面闆,心情稍稍松泛下來,他漂亮的雙眸一眯,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一個既能搪塞對方又能推動劇情的理由:“攝政王是朝中肱股之臣,朕自然對你極為看重,不會将你排除在外。不過是微服私訪的日子将近,朕在斟酌何人随行侍奉、何人留于宮中罷了。”
華師挑眉,道:“不知陛下如何打算?臣洗耳恭聽。”
扶灼如玉般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藏在掌間的還魂草,而後微微擡起下颌,露出脖頸處細嫩漂亮的皮膚,不答反問:“莫非攝政王也想與朕同行?”
華師的視線輕輕移動到扶灼因為說話而一張一合的唇瓣,微深的目光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臣難得有機會與陛下出行,自然想争取一番。況且,”華師看了一眼扶灼手中的紙,平淡開口,“依臣所見,蕭樟和于庶二人也不配陪同陛下出宮。”
扶灼垂眸喝下一口發涼的茶,淡淡道:“這話怎麼說?”
攝政王擡頭,坦然對上扶灼的目光,似乎還真是一個為他精心考量的忠實臣子,隻是吐出的話總莫名令人發笑:“那蕭樟身份卑/賤。性子也孤僻,陛下将他帶在身邊似是不妥,”華師頓了頓,歎息一聲,“至于那暗衛,雖然武功不低,但腦子卻是個沖動的,加之此人原先就來自宮外,若陛下此行将他帶在身邊,恐怕會放虎歸山啊。”
扶灼支起下巴,漂亮的眸子裡浮現出幾抹淡淡的興味,眼下紅痣因這份生動神情更顯動人,“既如此,朕再斟酌。”
華師定定看着他,又問:“不知陛下還有何顧慮?不若讓臣聽一聽,臣也好替陛下篩選篩選。”
扶灼放下手中茶盞,垂頭撥弄着手中色澤枯黃的還魂草,鬓邊的發絲因為他這一低頭的動作柔柔垂落在窄而圓潤的肩頭,微風拂過,無聲飄揚的發絲帶來一陣捉不住的淡淡香氣。
而後,扶灼輕而緩的聲音落在了攝政王耳中:“朕的萬壽節将近,朝中文武百官誰的賀禮最合朕心意,朕就将誰帶去同行。”
“陛下這主意不錯,”華師緩緩擡起眼皮,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看來臣也需要重新挑選件更合陛下心意的壽禮了。”
壽宴在中秋前一天。
本是原主為了痛快享樂随手指定的日子,卻恰巧撞上了扶灼在現世的生日。
系統對此很是興奮,跟他說了好幾句生日快樂,甚至還點了首充滿電子音的生日歌。
但扶灼對此卻興緻缺缺。一來他不喜歡太過熱鬧的場合,二來也很少過生日。獨自走過二十年的光陰後,被這一覺醒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道賀已是極限,而後還要撐着精神被百人道賀獻禮,心中難免生出些許疲于應付的不适。
眼看獻禮接近尾聲,扶灼眉眼處的倦怠也逐漸展露出來,而身旁這與他共同領受百官道賀的攝政王俯身,問道:“衆大臣的禮似乎都很是不錯,不知陛下可有人選了?”
扶灼微微蹙眉,白皙漂亮的臉上已然浮現了些許不耐,他擡起手指,随意地指了指下方一個看不清臉的挺拔青年。
攝政王順着他冷玉般的指尖看去,臉上的笑容稍有凝固之意,但很快又被他藏于冷硬的眉眼中,“陛下是說狄子澄将軍?”
這名号倒有些耳熟。但在龍椅上坐了小半個時辰的扶灼耐心早已告罄,連多看對方一眼的興緻都沒有,将先前華師新獻上的玉墜繞在指間後就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