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師的目光在扶灼指間的紅繩上停留了一瞬,那根紅繩極細,往下吊着一塊被打磨得極其圓潤的玉料,沉甸甸的,已經把扶灼纖細的食指勒出了一道淡粉色的紅痕,在對方白皙得過分的膚色上極為惹眼。
華師收回目光,輕聲問:“陛下怎麼了?”
腰和肩頸的酸疼感讓扶灼臉色稍顯蒼白,卻依舊漂亮,扶灼擡眸看了眼攝政王,清澈透亮的瞳孔像是染了層淡淡的霜,“你,再加上他。其餘事務人員你自行安排,莫要誤了朕出巡的吉時。”
“臣明白。”華師背對衆臣,大刀闊斧的側臉被燈火映照出幾分溫和神色,“陛下,生辰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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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離席的扶灼很快回到寝殿。
手中的玉墜已然變得溫熱。據攝政王所說,這是一塊極為難得的、未經雕刻過的珍貴暖玉。
扶灼對這方面沒有涉獵,不過這玩意觸手生溫,又圓潤漂亮,倒是很合自己的心意。
将暖玉收入錦袋後,扶灼又撥了撥錦盒中所剩不多的、稍顯枯黃的還魂草。
雖然勉強夠用,但出巡在即,多備點總也不是壞事。
等到鼻間那股似有若無的藥味盡數散去,窗外天色也變得深沉下來。
扶灼重新将這精緻的錦盒合上,與玉墜一起裝入了系統的随身空間中。
“陛下怎麼來了?”此時正是深秋,生來體寒的扶灼不免多加了衣服,即便如此,那張巴掌大的漂亮臉蛋也極為吸人眼球,輕易就能把所有擦過他臉龐的視線吸引了去。
蹲坐在宮内草埔上的霍裡巴達就是其中之一。
扶灼早已習慣這異族人不加掩飾的打量,迎着他的目光就走了進來,開門見山道:“朕來向你要些還魂草。”
霍裡巴達輕笑一聲,目光細細地擦過扶灼那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眼角眉梢,而後停滞在他那一小截沒入領部絨毛的下巴,道:“這些日子不見,陛下也越來越直接了。”
一陣寒風吹來,扶灼蹙眉偏頭,在被風吹亂的發絲中捂唇咳嗽了幾聲。
風中烏發柔美如緞,霍裡巴達卻無心欣賞,他瞬間收起臉上笑容,而後快步到扶灼身側,一雙異瞳眨也不眨地看着扶灼,“陛下?”
霍裡巴達的發音向來蹩腳,但“陛下”二字卻比先前見面時清晰了不少,至少與宮中奴仆大差不差了。扶灼對他算得上突飛猛進的進步感到意外,不由得擡起咳得發紅的眼眸看了眼身前人。
他問:“......你練了發音?”
霍裡巴達沒回答,隻是擡起他那隻寬厚的手掌輕輕搭在扶灼的額頭,然後苦惱地皺起了眉頭。
扶灼向後退了半步,躲開了那隻有些粗糙的手,一邊往殿内走,一邊平靜開口道:“朕沒事。進去說話。”
霍裡巴達個子極高,長腿一邁,很快就跟上了扶灼,隻是那道粗眉卻始終皺着沒松開。
像堵心事重重的牆。
看了眼他算得上苦大仇深的臉,扶灼淡淡開口:“朕找國師是為了兩件事。其一,下月初朕預備微服私訪,”扶灼頓了頓,繼續說了下去,“其二,你的還魂草對朕極有用處,擔心路上不夠,所以想向你再要一些。”
扶灼将手中木匣放置在了桌上,垂眸輕敲了兩下,“這是一盒明珠,不知用來換國師的草是否足夠,”他微微側頭,垂下的濃密長睫在眼下投出一道細密的陰影,似有若無地壓住了上挑的眼型,卻依舊有種攝人心魄的美麗,“自然了,你有其他想要之物也可與朕說,朕能做到的,都會盡量滿足你。”
霍裡巴達走上前來,彎腰撚起一顆明珠,雙眸卻一眨不眨地看着扶灼珠玉般透亮圓潤的瞳孔,道:“這東西的确不錯。不知陛下是從何處所得?”
扶灼看了眼被霍裡巴達緊緊捏在指間的明珠,微微蹙眉,隻覺自己的眼球也有些隐隐發疼。
于是他又移開目光,任由自己瓷白的肌膚被身側的視線一寸寸掃過,“這一整盒都是攝政王所獻。朕用不着,索性盡數給你,換些朕能用得上的還魂草。”
哒——哒哒——
明珠被擲入匣中,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扶灼蹙眉擡頭,隻看見了霍裡巴達辨不明神色的臉,和一抹沒來得及散去的、濃烈得有如實質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