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的皇家馬廄裡飼養的都是些日行千裡的寶馬,不但腳程快,行路也是十分穩當,并沒讓扶灼覺得颠簸,加之攝政王所布置的馬車十分暖和,一整套下來,倒真是讓他有些昏昏欲睡。
披着狐裘坐在軟墊上的扶灼掩唇打了個哈欠,而後輕輕挑開了車窗一角的簾布,無聲地看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
雪似乎比來時下得更大,依稀能聽見車轱辘将路邊的積雪壓碎的聲音。
扶灼收回手,重新垂落而下的帷簾帶起一陣風,将他唇邊的發絲吹遠了些。
這時,前行的隊伍忽然停下,天地之間,隻聽得到一陣由遠而近的馬蹄聲。
下一刻,攝政王略顯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陛下,臣有事禀報。”
身前的小暖爐子實在過分舒服,扶灼一時犯了懶,不願再将發涼的手從那處移開,便隻隔着被簾布遮掩的窗子懶懶問道:“何事?”
車窗上映着華師靠近的影子,“雪變大了,繼續前行恐怕不便。前方就是錦水鎮,雖然破敗了些,但也足夠歇腳。不如陛下暫行修整幾日,等雪停了再上路?”
坐了大半日馬車的扶灼雖然被凍着,但身上也因為長久的不動而有些犯酸,如今有個地方能讓他修整沐浴,自然沒什麼不能答應的。
于是他點點頭,“你去安排吧。”
華師低低應了聲是,駕馬走遠了。
不多時,車馬再次動了起來,而後又很快停住。
扶灼将身上的披風移開,往前幾步掀開帷簾,伸出一隻白皙纖細的手,被從南扶着下了馬車。
但眼下所見卻并非什麼鎮子,而是一道又一道交疊着的崎岖山路。
雪天路滑,山路彎繞,馬車自然上不去。
果不其然,早已下馬站在一旁的攝政王快步走上前來,朝着他抱臂躬身行了一禮,“陛下,前方雪路難行,恐怕要委屈陛下暫時乘馬前進。”
扶灼沒有說話,隻是兀自感受着逐漸灼熱起來的鼻息。
原主精于騎射,一年要狩獵數次,且收獲頗豐,用句跨時代的話來形容,便是原書中的第一“巴圖魯”。
但他那些功夫在抱着病體、異世而來的扶灼面前,莫說精通,就連門道也摸不大清楚。
這試探實在過于明顯,系統已經有些沉不住氣,隻見它的眼燈轉綠為紅,極速地閃爍了幾下:【宿主......】
長睫下被風吹出幾分水色的眼眸裡沒多少情緒,扶灼靜靜地看着攝政王垂下的頭,淡聲開口:“怎麼走了這條路?”
攝政王擡頭回話:“回陛下,如今天黑得早,臣恐夜晚出行不便,這才抄了近路。是臣之錯。”
一陣風吹來,将周圍樹杈上的枝葉吹得沙沙作響,像到了時間就會自動鳴響的自鳴鐘。
“的确是耽誤不得。”扶灼移開目光,轉而看向狄子澄手中所牽的白馬。
那馬似乎也通了點靈性,與扶灼對上視線後,立刻劃着蹄子打了個響鼻。
先前讓人不适的發燙鼻息似乎已被方才那陣突如其來的風吹散,轉化了直擊腦仁的鈍痛。雖然連綿,好在還能忍受。
扶灼數着自己的呼吸,暫時在壓抑中習慣了這陣不适,他掀起有些沉重的眼皮,頂着一對被疼痛折磨到失去了大部分神采的漂亮眸子看向狄子澄。
“狄将軍的馬似乎不錯,”扶灼的唇色又比在宮門口時更淡了些,有種易碎的美感,“不如給朕試試?”
“什......什麼?”狄子澄皺起眉頭,隻覺眼前這昏君的臉色實在差得可以,不由得把全身注意力都投在他清瘦卻絲毫不顯得搖搖欲墜的身形上。
至于旁的,半句都沒聽清楚。
但扶灼卻沒有重說一遍的打算。
一來他腦中鈍痛越發厲害,光是忍受就要費許多心神,再開口恐怕會直接發出呻/吟;二來,狄子澄這丢了魂的模樣實在是超出了他的預算,要再交流還得幫他把魂叫回來,着實累人。
于是在狄子澄的視角中,便見那讓人讨厭卻又實在美麗的昏君蒼白着臉朝他走了過來,且再次帶起一股熟悉的清香。
狄子澄愣了片刻,像是不受控制般下意識加急了呼吸,而後就見這靈秀漂亮的昏君朝他偏頭一笑,接着猛然從自己手中接過缰繩踏上馬镫,竟是一副即将翻身上馬的模樣!
“喂!”狄子澄驟然回神,一把奪回缰繩将他拉下,“這馬脾氣不好,你别亂來!”
扶灼自然沒有機會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