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哥,你怎麼在這兒?”回過神來的狄子有些尴尬地拉開了距離,不過手還虛虛扶着扶灼瘦弱的肩膀,以防因暈眩而站不穩。
但說來奇怪,他原本也沒覺着自己這動作有何不妥之處,偏偏經包承允這麼一質問後,還真讓心頭多了幾分介于心虛和興奮之間的感覺。
狄子澄一時陷在這種情緒裡沒回神,扶灼卻很快抽離出來,他退後幾步,迎上了皺着眉走近的包承允,輕聲講明了情況:“方才有些頭暈,子澄扶了我一把。”
扶灼這話一出,包澄允臉上的古怪之色頓時消失不見,立刻就緊張地上下打量着他的臉色,眉宇間仍帶着深深的擔憂,“怎麼會突然頭暈?是晚飯沒吃抱,還是有哪裡不舒服?快進去坐着,我給你好好把脈,再熬點兒藥喝......”
但扶灼從來都不愛喝藥,此刻光是聽旁人提起就忍不住攏起眉心,他後退半步,臉上已然多了幾分淡淡的不耐之色,“包大哥放心,我無事的。”
這一瞬的鮮活神色被一旁站着的狄子澄盡收眼底,他眉峰一挑,似乎是覺得有趣得緊,順嘴便替他把藥給推了,“放心吧哥,嫂子就是起得急才頭暈,我扶得快,應該沒事兒。說起來——”他拉長聲音,瞅了眼腳下的農田,帶着笑意看向扶灼,“嫂嫂剛剛說,有什麼辦法?”
經包承允這麼一打岔,扶灼已沒了先前的興緻,索性輕輕偏過頭去,擺出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而眼前的狄子澄卻像毫不介意般,依舊對着扶灼那張白皙的側臉擺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調侃表情。
包承允的視線在二人面前停留了一會兒,這副自己插不進話的場景讓他越發覺得古怪,就連心口都隐隐的發漲發酸,卻又不知如何排解,隻能愣愣站在一旁發着呆。
另一邊的狄子澄則樂呵得緊,仿佛對這個隻有他與扶灼才知道的秘密格外滿足,直接翹嘴吹了個口哨,道:“天色不早了,我進房睡覺了,您二位也早點休息啊。”
扶灼沒搭理他,包承允也沒說話,隻定定地看着扶灼,問道:“這兒有三間卧房,剛好空出來一間給你。隻是許多東西還沒來得及準備,今晚你先将就着,明兒個我再陪你一道去集市買。”
一番折騰之下,扶灼也困倦得緊,不願再在這對着農田吹冷風,于是他輕輕點頭,答應了下來:“有勞包大哥了。”
如包承允所言,空出來的卧房布置簡單,好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倒也算得上雅緻。
經曆過前幾次夢境中的山洞馬車,扶灼甚至覺着這樣的地方已是十分難得了,他看向包承允,溫聲道了句謝。
“你别客氣......”包承允讷讷地點頭,像是有話想問他,最後卻又被自個兒咽了回去,“那我也去休息了。對了,我就住你對面,有事兒招呼我一聲就成。”
說着,便匆匆忙忙從懷裡掏出一把沒點燃的蠟燭放在桌上,低着頭就要走。
扶灼眯眼看着他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意外地輕挑眉梢,出聲喚道:“包大哥?”
包承允止住步子,呆呆回頭看着他,“......啊?”
扶灼坐在窗邊,輕輕撐着下颌,微茫月色下,他眼角眉梢漫出的淡淡笑意卻顯得更為清晰,“包大哥在同我生氣?”
包承允頓時紅了臉,眼神一閃就嗫嚅着否認了,“我怎會生你的氣......”
“方才我是想找出法子救一救院中農田,隻是一時把握不夠,怕包大哥空歡喜,才沒有同你說。”扶灼沒理他這句過于拙劣的掩飾,兀自站起身來輕輕撫了撫衣袖,“若真有解決之法,我雖不能保證恢複如初,但稍稍修複一番,應該不成問題。”
聞言,包承允那對黑亮的雙眼頓時被喜色彌漫,驚喜又雀躍地望了過來,活像對着神明祈禱的信徒,“你、你竟有如此本事!隻是這又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呢?我還以為你們在......”
說及此處,他又像是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匆匆忙忙止住了話頭,隻留下一張憋得通紅的臉,“是我插手太過......對不住,對不住。”
“包大哥這是說的哪裡話?”扶灼眉梢微擡,鴉羽似的長睫上也染了幾分淡淡笑意,“人前我們既算半個夫妻,我自當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況且包大哥方才也隻是為了進一步打消子澄的疑慮,我都明白。”
這話說完,包承允看向他的視線也帶了幾分被吸引的怔愣,隻覺自己從山間帶回來的這漂亮公子除了一身病骨外,哪哪兒都是極好的——相貌極佳不說,人也通透明白,三言兩語就将自己方才的失禮之處翻了偏。
但包承允琢磨琢磨着,又從中翻尋出了些許自己沒被完全點明的情緒。
這感覺很陌生,他幹巴巴地張了張嘴,雖沒想好措辭,卻又忍不住向身前這個天仙般的人尋求個答案:“我——”
然而,扶灼卻捂唇打了個哈欠,隻露出一雙沾着倦怠的濕潤眼眸,明顯是不打算再交流下去,“夜色已深,包大哥今日想必也累了,明日還要早起看診,便早些休息吧。”
包承允看見他這副模樣,自然不忍再繼續打擾他,點點頭便退了出去,還不望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緩慢拉上了。
聽着那道沉沉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扶灼眼中倦色頓時消失不見。
他走到桌邊吹滅了蠟燭,而後點開系統商城,雙眸緩慢掃過界面,找尋着那件以自身為代價的道具。
終于,他的視線凝在了虛空一點。
扶灼玉指微屈,伸手便要點上面前的兌換鍵,不想系統卻在此時瘋狂亮起了紅燈,同時費力地将被扶灼一掃而過的詳情面瘋狂标紅,似乎準備以此來阻止他。
“不外乎是些身體方面的病症,有什麼可細看的,”扶灼并不在意他的紅燈,神情平淡,卻自有一股無法被斬斷的韌性,“我既拿定了注意,自然不會因代價而随意改變。”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兌換鍵。
頃刻間,扶灼的身體内部湧現出一股強烈的痛意,他擰緊眉心,額角霎時就浮出一層冷汗。
心髒猛烈跳動,帶動耳畔也嗡嗡作響,扶灼抿唇忍下自骨骼深處傳來的陣陣痛感,一手緊緊攥着胸口,一手吃力地扶着粗粝的牆,虛浮地挪動步子坐回床畔。
“夢中不比宮内,”扶灼緊緊摁着越來越疼的胸口,臉上血色幾乎消失不見,就連五指都隐隐泛着透明的白,“你想些辦法,别讓那倆兄弟看見我這狼狽模樣。”
他這話說得斷斷續續,雙眸也隐有迷離之色,可見連呼吸都是痛極。系統着急得不行,亮了兩下綠燈之餘還不望努力回應他:【不......不難看。】
系統這話倒沒說謊。扶灼此刻雖然滿頭冷汗,呼吸也急促,卻絲毫不顯得狼狽,反而透出一股遠勝美瓷的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