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蕭樟的書房就在寝殿對面,但接連兩日,扶灼都沒能與他相見。
被派來侍奉候他的小厮不懂其中彎繞,隻将自己看過的話本往二人身上套,“公子别擔心,城中近日事務繁雜,殿下正焦頭爛額呢!”
扶灼被伺候着喝下幾口溫熱的粥,面色卻沒染紅半分,依然蒼白得像捧柔軟易碎的新雪。
他偏頭低咳了幾聲,聲音透着一股令人憐惜的虛弱,“我這幾日病得昏沉,不知城中都出了何事?”
小厮紅着臉,輕輕在他清瘦的背脊上輕輕拍着,“這個......我也不知道,不、不是,”他吞吐幾下,像是實在無法對身前這過分漂亮的雙眸說謊,“我也不确定。聽說是前幾日那場大雨太毒,害死了不少莊稼不說,連大夥兒養的牲畜都沒了吃食,加上西邊又......咳,總之殿下初登太子之位,自然為此事心急。”
“......原來已如此嚴重,”扶灼擡起眼睫,“既糧食短缺,往後的午膳我們便一同用吧。”
“不不不!”小厮連連擺手,“公子是貴人,我怎麼能和您一桌用膳......不過太子殿下半年前便在城中設了不少糧倉存糧,挨過眼下這陣還不成問題,公子且寬心,好好養病才是要緊事。”說着,他又對着殿外候着的奴仆招了招手,使喚他們将菜碟都擺至桌上,“公子,您先用膳吧,太醫先前叮囑過咱,您得......”
扶灼攏了攏身上狐裘,溫聲打斷了他:“我見太子似乎一日都未從殿内離開,他那邊不要緊麼?”
小厮嗨了一聲,并不十分在意,“公子莫擔心。太子的身子骨強健着,幾頓不吃也不會餓出個好歹。”
扶灼淡淡一笑,伸筷夾起一根青菜。
不油膩,但也與好吃沾不上邊。
他不動聲色地放手中木筷,望向對面緊緊閉着的殿門,佯裝出一副憂思模樣,“我去看看他。”
小厮不知想到了什麼,面上神色有一瞬糾結,但他沒多做阻攔,隻往扶灼懷中塞了個熱乎的小銅爐,“是。”
剛到書房外,扶灼便聽見裡頭瓷盞碎裂的聲音。
而門口幾個侍衛與似乎對此早已習慣,身邊的小厮更是聳聳肩,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看來太子殿下還在煩心。公子,您不如還是先回去繼續......”
沒等他說完,門内便傳來蕭樟隐含怒氣的聲音:“誰?”
小厮大氣也不敢出,縮着脖子往旁退了幾步。
扶灼将手中小爐遞給他,轉而走至幾個侍衛身邊,屈起指骨,輕輕叩了叩身前的門,“是我。”
門内隐約傳來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扶灼垂下眼睫,站在原地耐心等着。
腳步聲愈來愈近,終于在離他幾步之外處停下。
但身前的門卻沒開。
幾息後,蕭樟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雖依舊低沉,卻沒了先前發問時隐含的怒氣,“......虎子還需幾日才能回京。你若無事,可讓常安陪你去花園走走,”頓了頓,他繼續道,“常安。”
“小的在。”原已退至身後的小厮戰戰兢兢地應了聲,“公子,咱們......”
“我有話想說,”扶灼神色不改,目光似乎穿透了身前殿門,“殿下不方便?”
門後的蕭樟再次沉默。
但扶灼已沒了耐心再等下去。
一來他胸口始終發着悶,加之外頭天寒,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則更加疼痛;二來這太子府内廚子的技藝實在差得讓他不想進食,雖勉強自己吃下的東西已足以維持他最基本的生命體征,但若再像這樣久站下去,遲早要因暈眩而昏迷過去。
因此不等門後的蕭樟開口,扶灼素白的手便往前一推,将那道冷而硬的木門緩慢打開了。
這門雖不算厚重,但也費了他不少力氣,扶灼收回略酸的手,沒了再往前走的力氣,隻斜斜倚在門邊,用那雙冷淡的眸子瞥了蕭樟一眼。
“這便是儲君的待客之道?”
門口的常安似乎也沒想到自己伺候的美人公子是個如此膽大的主,膝蓋一軟就要跪地上替他求情,不想那喜怒無常的太子不但沒出聲訓斥,反倒是沉着一張臉,一聲不吭地關上了那道被扶灼推開的門。
身後幾人被隔絕在外,扶灼身上也松快不少,他擡眸看了看蕭樟,後者卻一聲不吭地背過身,半蹲在地上撿着先前被摔碎在地上的碎瓷片。
“自己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