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長睫,偏淺的瞳色此刻竟發着點點流光。
像先前回答系統一般,他平靜道:“十成。”
是夜。
考慮到漫長的恢複期,扶灼沒再将日子往後拖,待手下幾個奴仆将東西都準備好後,他便帶着再次踏入了那個幾乎被紙張鋪滿的房間。
從南如白日一樣,安靜地躺在卧榻之中,隻是眼下青黑更重,眉眼間也隐約透出一股戾氣,似乎已到達發作邊緣。
扶灼沒多猶豫。
将摘下的帷帽放置在一邊後,他将倉庫内的穴位圖拖至眼前,而後抽出數根毫針,一一紮入了從南面上幾處大穴中。
布包中的針隻剩下幾根時,從南的手猛地緊握成拳,口中也念念有詞,似乎馬上就要清醒。
搖曳的燭火下,扶灼眸中光點也跟着明明滅滅,他手中依然撚着一根細而長的毫針,沒有動作。
直至一側的燈燭發出扇爆的輕響,他才壓下手腕,将指尖夾着的針重新紮入了布包中。
系統斷斷續續地提醒他:【宿主,還差一個......穴位,他......傻不了。】
“不急。”扶灼側過身來,白皙的指腹撚住從南面中穴位上幾根隐隐顫動的針頭,手腕微轉,将毫針提至皮下,而後緩慢拔了出來。
他将用過的針往桌上随意一放,顯然沒了再二次使用的打算,伸手去拿先前随意放在一側的帷帽。
但他細瘦的皓腕剛從袖袍中伸出,便被一隻粗粝的、發着燙的手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扶灼回過頭,看見了從南那張帶着疑惑和戒備的臉。
他沒法從鐵鉗般的大掌中掙紮開,索性也不再再白費本就不多的力氣,微垂着眼睫,将視線移至從南脖子上。
那兒曾被他故意紮了一根毫針。
隻是從南膚色偏黑,輕易看不出針孔。
但對方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力氣竟在轉眼間變大了不少,扶灼蹙眉看向自己手腕處的紅痕,語氣也冷了下來。
“盟主若想問罪,還是等明日。眼下我很累,要休息。”
說罷,他擡起手,抽出了布包中幾根尚未來得及使用的長針。
略昏暗的燭火下,針頭發着的光顯得冷而冰,正如扶灼此刻眼底的情緒。
“放手。”
從南吞咽幾下,五指略微卸力,卻依舊沒有就此松手的意思。
相反的,這人不停地發出嘶啞的聲音,似乎是想極力沖破桎梏,對他說話。
但扶灼并沒有和他交流的打算。
接連兩日他都沒睡個好覺,已是疲累至極,若再要他費着心思去聽或是去說些什麼,那是絕無可能的事。
扶灼微冷的雙眸盯着倉庫内的穴位圖,思索着就此将人紮成啞巴,或是癱瘓的可能性。
但下一瞬,從南發出的聲音打亂了他的思緒:“你......我......畫......?”
扶灼眉心輕蹙。
也許是強行發聲的原因,此刻從南的音調比夢外還嘶啞不少,不仔細辨認,根本無法聽清他所吐出的語句。
可以說是難聽到了極緻。
他左手擡起,快準狠地紮入了從南小臂處的麻穴,後者緊緊握在他手腕上的手立刻被迫松開,哐的一聲砸在床畔,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但扶灼并沒多看一眼,隻是垂着長睫,輕輕揉了揉自己被攥紅的手腕。
“對、對不......住。”
被紮了麻穴之後,從南的發音系統像是也跟着沖破了阻礙似的,聲音雖然依舊難聽,但吐字終于不再難以辨認。
扶灼不帶情緒地掃了他一眼,而後拿過帷帽,再次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不、不戴......明日,你......”
窗邊不知被誰推開了一條小縫,夜風順着縫隙鑽入房内,又将搖曳的燈燭吹去了幾盞。
光景昏暗,扶灼眉眼間的不耐之色也多了許多。
他看着盟主,或者說從南:“你認識我?”
從南愣愣地同他對望,嘴巴微張,想費力擠出聲音,但不知是實在無法做到,還是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最終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扶灼眉梢微挑。
他直起略酸軟的腰,伸手從牆邊揭下幾張畫作。
“既不認識,”扶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撫平了手中被揉皺的精美丹青,淡聲說了句,“又為何要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