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安掌門斷氣那一瞬,身體内的鐵鏽氣味便像是徹底不受控制一般,朝着二人撲面而來。
扶灼低咳幾聲,緩慢地站直了身子。
腦中因這陣過于濃厚的腥氣而隐約發暈,他不可避免地踉跄幾步,又被一雙大手穩穩扶住。
從南的手。
......沾了很多血迹的手。
扶灼眉心輕蹙,但扶着他的那人反應更快,“我包着的,不髒。”
視線下移,扶灼看清了被從南掌心抵着的披風,是後者擔心自己受涼,常在馬車内備着的那一件。
心思被點破,他也不覺尴尬,隻上下掃了從南一眼。
這人身體強健,挨了好幾刀也瞧不出什麼大礙,隻是渾身浴血,有些怵人。
扶灼移開視線,淡淡說了句:“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從南雖穩穩将他扶着,但頭壓得極低,似乎是擔憂臉上那幾道被人惡意劃傷的傷口會招他厭煩似的,一直不敢擡頭。
“這兒是風口,”從南低聲回他,“我先扶你......去馬車上坐着。”
扶灼嗯了一聲,不動聲色地同他拉開距離,擡步上了馬車。
甫一坐下,他便撐起下颌,看着仍然站在車廂外的從南,像是随口一問般開口道:“那些沒死透的,你打算如何處置?”
“若問的是那于姓賊子,”從南緘默片刻,“我都聽你的安排。”
扶灼垂眸看了他一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你帶過來的人,還剩多少?”
“雖有幾個能喘氣的,但經脈已斷裂,即便接回莊内救助,日後恐怕也無法再習武。”從南的聲音低沉不少,聽着很是冷硬,“與其再費功夫将他們帶回莊中休養,倒不如放在此處,任其自生自滅。”
扶灼輕笑一聲,好整以暇地開口:“盟主如此心狠,就不怕被江湖中人诟病?”
“我一力承擔,”從南握緊拳頭,“絕不會波及到您。”
聞言,扶灼眉心輕蹙,俯身将眼前帷簾拉開了些。
“擡頭,”看着從南已被鮮血浸染成一绺一绺的頭發,他的聲音冷了些許,“看着我。”
從南身側的雙手猛地一顫,似乎是想握緊拳頭,又在中途死死忍住。
這細微的動作被扶灼盡收眼底,他再次開口,清泠的聲線中已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漣漪。
“從南,我使喚不動你了?”
直到此時,從南緊繃着的肩膀才卸了全部力氣,像是一條真正的喪家之犬般,他将頭緩慢擡起,露出了布滿刀痕的臉,和一雙盛着強烈不安的眼睛。
扶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想起來多少?”
從南撲通一聲在他身前跪下,啞聲說了句:“......陛下。”
扶灼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直到握着匕首的手心再度被風吹得冰涼。
“丹藥與毒镖都不足以緻命,”垂下長睫,他言簡意赅地說了下去,“從南,是你自己存了死志。”
從南沒有答話,隻是無聲地将拳頭捏得更緊。
“陛下,”他沉默許久,才啞聲道,“那賊人說得對,我、我有些控制不了自己,我......”
扶灼淡淡打斷了他:“你想做什麼?”
從南擡起被鮮血淌過的雙眼,望向扶灼的視線似乎也帶着布滿腥氣的侵略與亵渎,“我想......我想把陛下......”
他的雙眼一寸寸地掃過扶灼,從如瀑垂落的青絲到精緻的五官,從白皙修長的脖頸到如折柳般纖細的腰身,而後是修長骨感的手指,和靜靜躺在他掌中的那把......
對......匕首!
從南猛然回神,全然不知自己的雙眸已近乎通紅,他的手指狠狠攥入掌心,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低啞:“陛下,你殺了我吧,我、我不能,我擔心......”
扶灼的雙眸中辨不出情緒。
他垂着眼睫,望向從南的視線淡如弱水。
在這樣的目光中,從南隻感到了被看穿的痛苦,他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寬闊的背脊壓得越發的低:“陛下......我,我......”
低頭間,他聽到一聲輕輕的歎息。
從南沒能想更多。
馬車上的扶灼就像一隻蹁跹的蝶,朝着他的方向緩慢地墜落下來。
從南雙眼猛地睜圓,再也顧不得身上髒污的血迹,伸出一雙有力的臂膀,輕而易舉地将人擁入了懷裡。
很輕,很香。
而當他眼睜睜地看着扶灼那身不染塵埃的白衣被他身上的血迹弄髒後,從南忍不住連聲低喃:“陛下、陛下......”
随後,從南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一般,髒污的頭猛地朝前一伸,吮住了眼前那段細膩白皙的脖頸。
聽到一聲短而急促的低/吟随之在耳畔響起。
這聲低/吟讓他眼中神志驟減,舌尖不住地在那段脂玉般的肌膚上滑動,連帶着牙齒都隐隐顫栗。
但在咬下前,他的後心忽然一陣冰涼,而後便是極為劇烈的刺痛。
從南愣愣擡頭,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後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