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記鹵味攤子上的菜價雖然不貴,但這麼幾大筒下去,價格怕是也止不住。
劉玲半瞄着掃了一眼,這人裝菜的方式跟修房子似的,一串串鹵菜像是木頭一樣被層層壘起,紙筒被塞得嚴絲合縫,仿佛在做什麼力學測算。
排在後面的正是鄧大爺,他方才剛剛過了個嘴瘾,那老夥計就趕忙帶着那盒鹵味逃回自己家,連累得他被勾起了饞瘾,立刻順着上午打探的地點趕來了。
好在今天宋晚秋的備貨不少,鄭大爺他們仨更是早早就買上了,否則這會兒趕過來排上隊的鄧大爺還未必能趕上當。
昨天運氣好買上第一次出攤的宋記鹵味的客人們今天來得比誰都早。
那些落在後半程,光聞了一肚子香氣卻一口沒吃着的就更别提了,今天還沒出攤時,昨天宋記鹵味的鋪子前就已經有不少人開始踩點排上隊了。
陳邱莉今天上班可是使上了孫子兵法三十六計,先是提前兩小時完成工作,又是下班前不帶包,給電腦設置個自動定時關機跑到廁所,就為了打完下班卡就迅速偷偷溜回來,一路上藍色的共享單車都快給蹬成風火輪。
離出攤才剛過半小時,宋晚秋已經把保溫桶裡最後的庫存鹵菜都放在台面上了。
鄧大爺年齡雖然大了,可眼睛卻實在好使,一瞅見前頭攤位快要沒庫存了,輪到自己就立刻開始“囤貨”了。
鄧大爺佯裝吹胡子瞪眼,色厲内茬繼續道:“我一個人吃怎麼啦?你這鹵味沒問題那我當然愛買多少買多少,全當我樂意!”
他皺眉掃了掃身後,隊伍依然大排長龍。
“你這小姑娘真是一點都不會做生意,再說了,我早點買了你不也早點賣完收攤嘛。”
劉玲站在他身側,一聽這話也不樂意了。
“哪有你這麼說話的,這要是人人都這麼買,後面的人還怎麼吃上個鹵菜?有你這麼自私的嗎!”
“再說了,你這人說話也忒難聽了,不賣給你就說人家菜有問題,我看你腦子才有問題呢!”
劉玲向來風風火火,說話做事雷厲風行,看起來秀氣文弱的外表,一旦開口氣勢便壓了上來。
話雖然難聽,可鄧大爺眼瞅着劉玲的氣勢,也不敢反駁。
宋晚秋接過劉玲手上的鹵菜,開口解釋道:“大爺,咱們這确實沒什麼限購的說話。”
聽到這話,鄧大爺雙眼一亮,原本佝偻着的背都忍不住挺立起來。
隻是他還沒高興多久,便聽見宋晚秋接着說道。
“可凡事總歸有個度,您這拿的量,不知道的還以為要開宴席呢。大家都是街坊鄰居的,這要是每個人都這樣來,那我這攤子賣不了三五個人就直接收攤了,換位思考,今天要是您排在後邊了,恐怕心裡也不好受吧。”
宋晚秋依然微笑着,可笑容裡卻帶着力度,“更何況您拿了這麼多,一次吃不了不也就浪費了嘛。雖說現在天氣沒那麼熱了,可這些菜也經不起久放,咱們适量的買,也是為自己身體着想呀。”
鄧大爺梗着脖子紅臉道:“我想買多少買多少,這是我的自由,你要怎麼着!我就是買回去放臭了跟你也沒關系,大不了我加點錢就是了,雙倍行不行!。”
宋晚秋看着鄧大爺的眼睛,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語而被激怒,隻是平靜回應,但語氣卻是不可置否的堅定:“當然可以。”
“但是我也有不賣給您的權力。”
“我也不需要您加錢,我這裡隻接受正常購買的顧客,如果您是的确有需要,想要購買這麼多那麼您随意,但如果是惡意購買并且浪費,我也有我的自由選擇不賣給您。”
鄧大爺被臊得尴尬,也不好繼續回話,要往常這樣被兩個年紀輕的姑娘家說幾句,以他的氣性肯定要因為丢了面子直接棄菜而去了。
不賣就不賣,有什麼了不起的!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可換成宋記的鹵菜...
他就是丢了面子,也隻好沉默地等下去。
鄧大爺素來口味清淡,便是逢年過節家裡人帶了鹵菜裝盤也是不愛動的,更别提這挂着辣椒油的地道熱鹵。
可在那小廣場坐着的時候,嘴裡吃着老鄭買的鹵味,往日裡疲憊的身子都略微重振了精神。
更别說他最近半月食欲下降,飯桌上常常吃了小半碗米就下桌,難得對食物有了那般強烈的渴望。
鄧大爺不再多言語,隻叫宋老闆給他撿出其中一份,不放辣椒直接拌勻。
雖然就一份,可這出鍋時卻也是滿滿當當,一個最大号的盒子險些裝不下。
“眼大肚皮小!”
劉玲付完款後并未走遠,聲音毫不避諱,鄧大爺聽到也不敢接着争辯,隻是走回小區的速度更急了些。
劉玲轉過頭,手中拎着打包好的鹵菜卻沒急着走,反正今天老公下班晚,離吃飯還早着呢。
她細細地盯着攤位上不斷出餐的宋晚秋,烏黑濃密的長發被盤在頭上,身上并沒有什麼多餘的配飾。帶着口罩的上半張臉看着白皙滑嫩,接過鹵菜時一不小心滴落的湯汁被她迅速用一塊幹淨的抹布擦去。
劉玲悄悄地走進,像做賊似的低聲同宋老闆說起話來,聲音不敢被第二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