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闆,我這鋪子不錯吧?”
繁華裡美食街内,一處位于坡道入口的沿街鋪子裡,男店主面相憨厚,頂了一頭被剃了的薄短發,就連穿着也是相當簡樸。
“你看我之前不也是做鹵味燒臘的嘛,咱們還都是街裡街坊的老鄰居,我也是誠心跟您談。”
楊輝那粗糙壯碩的手指不停對着店裡的桌椅瓷磚指指點點。
“這裡頭的設備可都是我之前新換的,用起來真沒話說!餐桌椅子全都是專門定制的,你再看看這門面,這風水!”
楊輝長袖一揮,右臂朝着門口的卷簾門揚去。
“正面朝陽,朝向開闊,你之前也是天天出攤的,我老楊也不可能騙你,就這個位置人流量那可是多得不得了,人越多這個生氣就越旺。”
他一拍手掌,發出一聲響亮的合掌音:“生氣一旺,那不就是财旺福旺事事皆旺了嘛!”
宋晚秋聽着這同行店主的熱情似火的推薦,可心裡卻沒被楊輝的話牽着鼻子走。
她穿着一件磨毛針織過膝長裙,長而挺闊的黑色呢子大衣配着一雙深色短靴,雖是光着腿卻也不曾感到涼意。
宋晚秋簡單地對整個店面上下打量。
定制的桌椅,看起來質量還行但頗有些華而不實的風格不适配,送去隔壁連鎖的幹拌冒菜倒是還不錯。橙色的椅子内襯像是用仿皮材質制成,她随手一摸,隻覺得實際觸感一般,打理起來應當也不容易。
鍋邊的竈台也是。
雖然大而深,但竟然隻預留了一個湯鍋位,旁邊的選菜區也是做得分外“小氣”。整個店面的中心卻還是放在了裝修上。
牆面貼的是木質集成牆闆,地上鋪的竟然也是八十一塊的灰色大長磚,這裝修質量比她現在住的出租屋都還要高上個檔次——可這畢竟隻是用于開店營業的啊!
楊輝還在她耳旁絮絮叨叨,說起自己這最引以為豪的店面設計,店門口的一對近兩米的鹵串卡通雕塑是他特意花大錢請了設計師原創設計,又找了廠家專門下單定制,光這兩個的造價就花了他兩萬多塊。
宋晚秋聞言看向店門口兩個帶圓形底座的“醜孩子”,不由得眼皮抽抽。
先不談這怪異又廉價的卡通形象,這雕塑背部都已經脫漆開裂了。
她歎了口氣,雖然從裡到外都沒看上,卻還是沖着楊輝開口先問個價。
“你這個店面費用怎麼算?”
楊輝聞言一陣興奮,本就有些圓胖的臉蛋一時樂得眯起眼來,褶子快把那雙眼睛給擠沒,好在這笑出花的大白牙在室内白燈的映襯下閃閃發亮,彌補了眼裡一時被遮擋的精光。
“租金的話一個月一萬五,轉讓費您給個八萬就行,咱也就圖個吉利。”
楊輝樂呵一笑,“店裡這些設備您留着用都成,全部打包給你就算個十二萬吧,咱也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
“十二萬?這可真是豆腐拌成肉價錢!”
一道冷冽的男聲從店門口傳入,宋晚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這人小嘴叭叭像個機關槍似地說起話來。
“一萬五的租金你也好意思開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市中心大商圈呢。”
元光霁面露嘲諷,不屑地看向店鋪内的楊輝,眼神裡的譏諷愈發深重。
“這異想天開的八萬轉讓費先不說,就你這店裡的裝修人家宋老闆拿過去有什麼用啊?賣給二手回收的都得大費些周章,門口這倆加錢了人家都不一定給你報廢處理。”
元光霁忍不住嗤笑:“這你還敢開價賣給人家宋老闆?不是看人年紀小覺得好欺負吧?”
話音落下,元光霁用眼神向前方的宋晚秋示意,一旁的楊輝又做起一副可憐樣直呼冤枉。
“怎麼會呢,我這可都是實誠價,東西都是好東西。”
他繼續拾起那副老實人的面孔,隻是眼底的狡黠卻怎麼也藏不住。
“十萬!十萬怎麼樣?”楊輝懇切地看向宋晚秋。
“這可是誠心價,說老實話,要不是因為丈母娘生病了我才舍不得把這店盤出去呢。宋老闆,你可别聽這人胡言亂語,也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指不定是看上我這店來故意潑髒水呢。”
楊輝意味深長地朝着元光霁看了一眼。
元光霁不欲辯解,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硬糖塞入嘴裡,左手手腕上的百達翡麗随着手上的動作若隐若現,在白熾燈的照射下反射出些許光澤。
“小醜。”
元光霁的後牙将糖果碾個粉碎,齁甜的糖果在嘴裡流轉,卻未曾帶來半分甜味,隻是對基礎能量做了些補充。
他定神向旁邊沉默着的宋晚秋看去,生怕這人還真被忽悠着去接了這“燙手山芋”。
宋晚秋用手将一旁的發絲挽過耳後,她轉身朝着這家燒臘店的楊老闆開口道。
“不好意思,這家店的話我覺得不是很合适,還是算了吧。”
一語說罷,宋晚秋朝着門外走去,動作利落不拖泥帶水。
元光霁也跟個護衛似地跟在她身後出了店門。
“宋老闆!宋老闆!”楊輝沖向門口,面上帶了些悔意,口中止不住呼喊着。
“咱們價格還可以再商量,您說說多少錢合适?”
隻是這會空蕩的街道上,一男一女的身影絲毫沒有被楊輝的話語給熱情挽留,依舊是步履匆匆。
楊輝面色陰沉,重重地拉下卷簾門,巨大聲響讓外頭招牌上的楊氏燒臘的牌子都震了一下,恍惚間還能聽到商鋪二樓的住宅裡傳來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
“媽的。”楊輝喝了一口桌上剛沏的茶水,被滾燙的水溫燙了一下,剛剛被壓下的憤懑随着這股灼痛一同釋放。
杯子被用力甩下,陶瓷的杯蓋與杯身因為震動發出刺耳的聲響,裡頭的茶水也灑了出來,一部分弄濕了桌布,另一部分則落在楊輝的手上燙得他龇牙咧嘴。
“怎麼?那小年輕沒上當?”
店鋪後邊的小雜物間内冒出一個身影,圍着圍裙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