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槍給我,這不是你該碰的東西。”
陸北骁伸手,并非是命令的口吻,而是哄誘。
溫小禾冷笑一聲,移開手,朝着旁邊的一棵樹開了一槍,槍聲被藏在瓢潑大雨之下,她的手很明顯的顫抖了一下,手槍的後坐力遠比她想象的要大。
“你不會真以為我不會開槍吧。”
“我第一次摸槍的時候連吃飯的筷子都不會用呢。”
湄索的紅燈區可比外人想象的要複雜的多,特别是十幾年前,路上的毒販暴徒流氓比地下道的老鼠還多。
她三歲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長了一張會惹禍的臉,畢竟她媽可是紅燈區的一号人物,誰不知道媽媽桑佩碧是個大美人,她生的女兒自然也不會差。
就這樣溫小禾還能安然無恙的活到十八歲,說她不會用槍,誰信啊。
“我不能走。”
陸北骁盯着她的眼睛看,像是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直接拒絕了她,語氣平淡毫無波瀾。
如果他算的沒錯,這把槍裡一共有六發子彈,剛才已經有五枚子彈打中了尖牙。
溫小禾渾身都濕透了,雨水不停地沖刷她的臉頰,一遍又一遍,她凍得渾身哆嗦,手裡的槍像是個冰疙瘩。
“為什麼!”
“這裡有誰啊,你為什麼不能離開,你到底要留在這裡做什麼?”
陸北骁冷峻的眉眼壓低了一寸,眼神定定的落在她的臉上。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越是這樣,他越是不能漏出半點破綻,她猜到一星半點事情,都因此喪命。
“他當然是留在這裡物盡其用啊。”
一道沉悶的男聲穿透茂密的樹杆枝葉,納塔帶人從側邊走過來,黑壓壓一片人影,他走在最前面,拿着獵槍,雨聲漸小,作戰靴踩着地上浸水的枯樹葉吱吱作響。
溫小禾手腕一疼,陸北骁眼疾手快在納塔走過來之前奪過她手中的槍。
“大哥。”
陸北骁把手槍别在腰後,轉過身面對着迎面而來的納塔,态度恭敬。
納塔目光掃過他,落在溫小禾的臉上,她臉上淚水混着雨水,烏黑順直的頭發濕透淩亂披在肩上,眼周通紅一片,跟兔子眼似的。
溫小禾有些怕他,悄悄挪開目光不與他對視。
納塔嘴角一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目光下移,沿着地上淌血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尖牙,眯了眯眼。
“誰殺的?”他的聲音中透着一股比夜雨還涼的寒氣,隻一句話就足夠讓人膽戰心驚。
陸北骁低着頭,應聲:“今夜雷聲格外大,尖牙受到驚吓喪失理智朝我撲過來,打鬥的時候我開了槍。”
空氣瞬間冷凝,沒人再說話。
納塔鼓了鼓腮幫子,歪着脖子用手摸了一把下巴,很是不願意的樣子,鷹隼般的眼眸盯住陸北骁。
“它在我身邊的時間可比你長。”
“你走了三年,尖牙可從沒離開過這座山,它對我忠心的很啊。”
言外之意,不忠心的人是陸北骁,他不如這山裡的一隻畜生。
陸北骁攤開雙手,徒手卸了槍,又把别在褲腿上的短匕首拔出來插在地上。
“取我半條命給尖牙陪葬。”
他肩膀上已經被咬了一個血窟窿,血淋淋的,被雨水沖刷無數遍,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了。
再取半條命,他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未知數。
“不行!”
溫小禾大喊一聲,跑過去抓上陸北骁的胳膊,仰頭看着他,勸道:“那就是個吃人的畜生,你為什麼要拿半條命給它陪葬。”
人給狼陪葬,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納塔本來打算給他個教訓就算了的,看到溫小禾激動成這個樣子,他心裡一股火。
“半條命?”
“你覺得尖牙就值半條命,取你一整條命還差不多。”
溫小禾臉色更白了,瞪大眼睛看着納塔,陸北骁對他忠心耿耿,他竟然為了一條狼要殺了他。
他們這種老大,不是最看重左膀右臂嗎?
“不是的,不是的,尖牙不是他殺的,是我,是我害死了尖牙。”
“尖牙要咬死的人也是我,不是陸北骁,你要人陪葬就取我的性命。”
她沖着納塔大喊大叫,瘋了一樣。
陸北骁垂眸看着她,瘦小顫抖的身軀擋在他的面前,飽滿圓潤的腦袋那麼小,卻十分堅硬。
他硬朗的面龐被夜晚的黑暗籠罩着,神色難以琢磨,好似低頭笑了一下。
納塔眼神狠厲,狹長的眼直勾勾盯着溫小禾,他從她臉上看到了赴死的決心。
她竟然能替陸北骁死,真讓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