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蕭無雪随口道:“淩雲劍法早被寫作劍譜,在仙盟内部傳閱,所有仙盟弟子皆可修習。方才那人看衣着當是仙盟高階弟子,會幾招不奇怪。”
封燭咂舌:“那可是你的獨創劍法,居然就這麼公布出去……你可真夠大方的。”
蕭無雪不以為意:“劍法本就是給人用的,何況我不過是将招式寫下,能學多少,全看各人本事。”
“這倒也是。”封燭道,“我看方才那小子就學得不怎麼樣,虧我還以為遇到了你的什麼親傳弟子,想試試他的深淺呢。”
他失望地搖頭:“誰知道身手這麼差,連我半招都接不住……”
蕭無雪默然無語。
且不說方才那弟子年紀尚輕,就是縱覽整個仙盟,恐怕也找不出幾個能接住封燭招式的人。
這人到底有沒有自己在欺負小輩的自覺?
他有點無奈,又有點想笑,悠悠道:“你該慶幸這劍法如今傳播甚廣,否則,就憑你方才應對得那般熟練,多半要被人懷疑身份。”
“真的嗎?”封燭摸了摸下巴,“我以為我裝正道劍修裝得挺像呢。”
蕭無雪看他一眼,沒有接話。
封燭方才禦敵時不曾使用絲毫内力,但應對招式,的确都是正統劍術。
那劍勢利落漂亮,風骨凜然,若非知曉他的身份,恐怕真會以為他是個仗劍江湖的四方遊俠。
封燭,的确是個習武奇才。
他若不是魔……
蕭無雪垂下眼,沒再繼續想下去。
二人被引至會客廳稍待,一盞茶尚未喝完,褚家兩兄弟便到了。
褚家這兩兄弟看模樣其實也不像什麼仙門世家的傳人,尤其那位大公子褚元懷,文質彬彬,待人和善,舉手投足更像一位溫良文雅的富商。
事實也的确如此。
聽聞褚家大公子不善修行,至今不過是個築基,甚至比不上褚元豐的金丹初期。
不過,褚元豐顯然很敬畏他這位大哥,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門,後者乖乖低着頭,規規矩矩一言不發。
也不知是不是剛被訓過一頓。
褚元懷面上倒看不出什麼異樣,他客客氣氣朝二人行了禮,落座第一句話便直入主題:“聽說,二位是為了噬魂丹而來?”
先前在仙舟上,蕭無雪與褚元豐談過,對方表示會将他們的來意告知家人,說服褚家配合。
眼下看來,他已經把該交代的事都交代了。
倒是省了不少事。
蕭無雪點點頭,平靜應道:“還望褚公子告知一二。”
“舍弟先前冒犯過二位,二位不僅既往不咎,如今還替褚家解了圍,褚家理當好生感謝二位,知無不言。不過……”
褚元懷臉上露出歉疚之色:“這噬魂丹的來曆,我們也不知曉。”
蕭無雪與封燭對視一眼。
褚元懷解釋道:“此物最初是被人匿名送至褚家,來人隻留了信函,信中除了表明此物是什麼,又有何功效之外,并未透露任何信息。”
“收到丹藥後,在下與家父都十分不安,因此隻将東西封鎖庫房,不敢妄動。”
說到這裡,他朝褚元豐看了一眼:“後來我們察覺部分丹藥失竊,意識到此物留在家中遲早引來禍患,故而在下與家父商議,在數日前便已将剩下的丹藥盡數銷毀。”
蕭無雪眉宇蹙起:“銷毀了?”
“是。”褚元懷道,“這也是為何,今日仙盟前來搜查,卻并未在褚家查到任何禁藥。褚家能在江都立足,全仰仗仙盟及各大仙門世家的照顧,是斷然不敢買賣藏匿禁藥的。”
蕭無雪淡聲道:“這麼說來,對方留下的書信,應當也一并銷毀了。”
褚元懷點點頭:“自然。”
蕭無雪不說話了。
褚元懷這話看似大義凜然,實際錯漏百出。
雖不知這藥究竟是不是已被銷毀,但按照褚元豐先前的說法,褚家分明是先派人試了藥,随後才将丹藥封鎖庫房。
說什麼不敢買賣藏匿禁藥,純屬睜眼說瞎話。
不過那些皆是褚元豐的一面之詞,褚家若咬死不認,他們沒有更多證據,也無可奈何。
封燭眸光微微沉下,正想開口,卻見蕭無雪朝他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既是如此,我們也不為難褚公子了。”蕭無雪悠悠道,“不過在下倒是好奇,方才那仙盟弟子離開前,讓褚公子三日内尋回家主……不知褚公子可想好應對之法了?”
褚元懷神情稍滞,緩聲道:“家主隻是臨時有事外出,待他回來……”
“隻是有事外出?”蕭無雪輕聲打斷,“但我觀褚家處處戒備森嚴,府上弟子皆随身配備武器,就連庭院中種植的靈草也臨時移位了好幾處,似乎恰好構成了一道防禦迷陣……”
他語調不緊不慢,褚元懷的神情徹底變了。
蕭無雪平靜回望他,微笑起來:“仙盟弟子分明已經離開,褚家卻仍如此嚴陣以待。是褚公子知道家主回不來,擔心三日後仙盟去而複返,還是……你們其實是在防着什麼另外的人?”
“……褚家家主,眼下當真安好嗎?”
他話音落下,會客廳内的氣氛頓時陷入僵持。
褚元懷一言不發,緩慢擡起手邊杯盞飲了口茶。
褚元豐瞄了褚元懷一眼,像是想說什麼,又深深低下頭,一聲也不敢吭。
沉重得叫人喘不過氣的氛圍中,唯有封燭支着腦袋,眼也不轉地望着蕭無雪,眼底帶着欣賞,以及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極其微妙的洋洋得意。
那視線露骨得叫人難以忽視,蕭無雪警告般瞪他一眼,後者卻巋然不動。
蕭無雪不悅地蹙了眉,趁無人注意,悄然在手中捏出一道氣勁,指尖一彈——
嘩——!
一道暗含劍意的清風悄然拂過,封燭仿佛被迎風扇了一巴掌,不輕不重地力道強行讓他扭過了頭,也險些撞翻了手邊的茶盞。
褚家兄弟不約而同朝他望去。
“……”
萬籁寂靜下,封燭緩慢轉回頭來,神情似有些不可置信。反觀蕭無雪,靜靜端坐原地,還若無其事品起了茶,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沒事……”
封燭盯着對方那被茶水潤澤的薄唇,笑着輕輕磨了下牙:“手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