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術沒入褚元豐體内,後者低吟一聲,終于悠悠轉醒。
他的意識似乎依舊十分混沌,茫然擡起頭來,率先看見了半跪在自己身旁的少年:“……棠棠?”
“公子!”離棠頓時做出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神情泫然欲泣,“公子,你終于醒了!”
這聲音終于驚動了蕭無雪,他回過頭來,恰好看見了這一幕。
蕭無雪:“……”
真不愧是被封燭唯一帶在身邊的手下,這演技已經可以說是爐火純青了。
他走到二人身邊,問:“褚公子,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了……什麼?”褚元豐的神情仍有些茫然,疑惑地望向他,“雲公子,你們怎麼也在?”
他下意識擡起手來,卻碰到了自己火熱紅腫的臉頰:“嘶,好疼!”
離棠溫柔拉過他的手,沒讓他繼續深究:“公子不記得了嗎,你們來此地尋找褚家老爺的蹤迹呀。我方才偷偷跟來,正好看見你追着一個黑衣人進了樹林,多虧雲公子他們及時找到了你……我好擔心。”
“黑衣人?……啊!”褚元豐總算清醒過來,“我想起來了,那是我爹!那個黑衣人用的是我爹的斬煞刀!”
他掙紮着站起身來,動作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勢,疼得龇牙咧嘴:“我爹他、他殺了師兄師弟他們,他還想殺我!他居然想殺我……他是失心瘋了嗎?還是吃錯了藥?我爹平時連打都舍不得打我,他怎麼可能——”
他急得前言不搭後語,說半天也沒說到重點,離棠隻得又将人摟住,溫聲出言安撫:“先冷靜一點,别急,慢慢說。”
蕭無雪沒興趣哄他,直接問道:“褚令修去了何處?你又為何會暈倒在這裡?”
“我……我也不知道。”褚元豐遲疑一下,捂着腦袋思索起來,“我應該是追着我爹進了山,可進來沒多久山裡就起霧了,我也把人跟丢了。”
“後來,我在樹林裡遇到了好多長得很可怕的魔族,我打不過他們,就一路往山裡逃,再後來……好像是有人救了我,是不是我爹來着……”
“對了,那些魔族!那些魔族還在嗎?!”他擔憂道,“棠棠,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碰到他們,你有沒有受傷?”
魔族本人溫聲道:“沒有,雲公子他們都很照顧我,我沒事的。”
蕭無雪默然。
褚元豐是不可能在樹林中遇到魔族的,那些所謂的魔族,多半也是這山中迷霧幻化出的假象。
他沒有多言,又問:“你見到的究竟是不是褚令修,他現在人在哪裡?”
“應該是吧。”褚元豐撓了撓頭發,“打扮是一樣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他視線朝左右看了看,又輕輕“咦”了一聲。
蕭無雪:“怎麼?”
“我怎麼到這裡來了?”褚元豐疑惑道,“我記得我應該是往樹林裡跑的,怎麼會到溪水邊來,難道是摔下來的?”
不太可能。
這淺灘不大不小,但距離山崖仍有一段距離,就是摔下來,也不可能摔到這個位置。何況,從周圍的環境看,也并無有人跌落山崖或被溪水沖下來的迹象。
蕭無雪心下了然,低聲道:“因為,是有人帶你來的。”
褚元豐疑惑地眨了眨眼,蕭無雪轉身走到前方的瀑布邊,擡手一揮。
原本水汽彌漫的瀑布下方,空間忽然緩緩扭曲,仿佛被人撕開一道裂隙,露出了其中的模樣。
是個山洞。
“這——”褚元豐驚呼出聲。
蕭無雪道:“你在林中昏迷之後,應當是有人将你帶來這裡,至于目的,多半就是希望我們能發現此處。”
褚元豐:“那、那我爹在裡面嗎?”
蕭無雪不答。
山洞内傳來陣陣陰風,蕭無雪凝神探查片刻,隻覺那山洞内部猶如深不見底的古井深潭,令人辨不出深淺。
先是引他們進山,随後又将他們引來這山洞,對方的目的尚不知曉,但……
蕭無雪道:“你們留在這裡,我進去看看。”
他這話并不是商量的語氣,但褚元豐本就膽小怕事,方才敢追着他爹進山已經拿出了畢生勇氣,此時冷靜下來幾乎連站都站不穩,是斷然不會反駁的。
離棠還要在褚元豐面前演戲,也隻能配合。
至于封燭……
蕭無雪視線回望過去。
這人從方才起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被蕭無雪看了一眼才回過神來,笑道:“怎麼,想讓夫君陪你?”
蕭無雪收回目光:“……沒有這個意思。”
“那就當做沒有吧。”封燭聳了聳肩,“不過你我道侶一場,這麼危險的地方,我自然不能讓你獨自涉險,隻能陪你走一趟了。”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我還有點重要的事,想找你單獨聊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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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無雪隻能與封燭一同進了山洞。
山洞内,先是一段狹長的甬道。
這甬道多半是天然形成,内部昏暗狹窄,怪石嶙峋,瞧不出半分被人工開鑿過的痕迹。潮氣在突出的石壁上凝結成水珠,緩緩往下滴落。
如此逼仄的空間,本是難以供二人并肩行走的,可封燭那不與人肢體接觸就渾身難受的毛病多半又犯了,不惜彎腰側過身體,也要與蕭無雪緊挨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