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到校門口,停在馬路對面的趙叔叔發現他們的蹤迹搖下車窗,招呼他們過來:“番番,這裡。”
楚北翎應了一聲,也沒管邢禹有沒有跟上,自顧自朝馬路對面走去。
倆人和來時一樣,各自占據其中一個邊角位置,互不搭理。
趙叔叔問:“這周在學校裡怎麼樣?”
“還不錯。”楚北翎掃了一眼邢禹,心裡補了一句:
如果沒有邢禹這個煩人精,我會更開心。
趙叔叔說:“你媽媽在新加坡不方便,你在學校裡有什麼事,有什麼需要記得打電話給我。”
楚北翎肯定不會麻煩趙叔叔,但還是禮貌應下。
趙叔叔又說了其他事,楚北翎禮貌回應了幾句,便懶得繼續回應,側目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對方大概也知道他不太願意回答,将目光看向邢禹,沒聊幾句得到差不多的結果。
趙叔叔專心開車,沒在搭話。
他們一周回一趟家,楚北翎不想每次都和邢禹上下學,回閘弄口的路上一直在要不要和黎女士說,他可以坐地鐵上下學。
到閘弄口,趙叔叔問他們:“你們周日晚自習是幾點鐘?”
楚北翎:“5點半。”
趙叔叔想了想問:“我3點過來接你們?”
楚北翎沒意見,側目看邢禹,用眼神詢問他的意思,邢禹沒說話,他當他默認:“行就這樣。”
夕陽西下,樓梯間内的光線由紅變橙,慘雜在黑白灰裡,給他們的回家路渡上一層香港老電影裡的暖色調。
和出校門時一樣,邢禹跟着楚北翎的影子上樓。
他在五樓停下,邢禹停頓片刻繼續上樓。
兩人各回各家。
楚北翎将帶來的行李在房間放好,轉身去廚房燒水,等水開的時間,閘弄口各家的燈亮了。
他這個角度,能看到對面4樓房子内的人在做什麼。
窗戶裡,住在對面的男主人,系上圍裙開始做一家人的晚飯,隔壁客廳,女主人正在陪他們七歲的女兒過家家。
客廳窗戶上挂着暖黃色的星星燈,從左拉到右側,一共三層,光線從玻璃門鑽出來,在陽台斜斜鋪了一道光影。
黎女士忙事業,常年在新加坡很少回國,以前有父親照顧,他并不覺得孤單,父親去世後,這種人間煙火他再也沒有感受過了。
這個時間點,四周鄰裡都在做飯,他們這樓隔音一般,楚北翎甚至能聽到隔壁,食物倒進滾燙的油鍋,發出“滋啦”的聲音,很快糖醋排骨的香味飄了出來。
他動了動鼻子,忍不住聞了聞。
好香,也不知道誰家在做,想去蹭一口。
水開了,水壺“吧嗒——”自動跳開,像是魔法結束的鐘聲,将楚北翎從人間煙火拉回孤獨中,緩了緩,他從櫥櫃裡找出泡面又找出一堆零食。
他的晚餐靠泡面和零食來填飽肚子。
吃過晚飯後,楚北翎回房間畫畫,擺好靜物打好光,剛坐下,有消息進來。
2012年直闆機和智能機交替的時代,他們班幾乎一半的人已經換上智能機,申請了微信賬号,但很少人用,他們還是習慣用企鵝,除了許圖南這人,特别喜歡用微信找人。
地闆吃橡皮發來語音:“楚番番,周末出來玩?”
型不行啊文字回複:【白天不行,周末白天我們畫室要外出寫生,晚上可以一起打籃球。】
地闆吃橡皮震驚破天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不是吧,你們這麼卷,這讓我情何以堪!!!”
型不行啊幽幽道:【不卷不行啊!不想少壯不努力,長大學設計!!】
地闆吃橡皮:“哈?”
型不行啊:【我去畫畫了,就這樣。】
收線,楚北翎拿着羊毛畫筆,沾了些顔料,迅速起型,做色彩練習。
樓上傳來低沉的大提琴聲,邢禹又在拉大提琴了,停頓片刻——
楚北翎放下手中的畫筆,更換畫具,起身走到廚房,将剛剛那幕人間煙火收錄進畫冊之中。
畫完,樓上的大提琴聲也停了,楚北翎簽上:「閘弄口的人間煙火,2012年9月7日,閘弄口留」
出神看了一會兒——
楚北翎重新坐回畫架前,繼續色彩練習。
周日下午回校,盡管楚北翎不願意帶邢禹回學校,但黎女士發話,他不得不這麼做。
到了約定時間,楚北翎去樓上找邢禹一起回校。
老式小區的住房沒有門鈴,外側鐵門内側木門結構,兩道門緊閉看不清裡面,楚北翎擡手敲門,剛開始他還算客氣,但始終沒人開門。
楚北翎覺得邢禹是故意不給他開門,他越敲越生氣:“邢禹開門。”
完全将鐵門當成邢禹的臉在卸邪火,手拍紅也不顧,越敲越用力,頗有種雪姨去依萍家敲門的霸道強勢氣勢。
楚北翎扯着嗓子對裡面喊:“開門邢禹,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裡面。”
大概是他用力過猛,樓下有住戶開門出來,對着樓梯間大喊:“敲門麼個好好敲,你這個這麼吵的不好的呀!!”
楚北翎收斂了不少,正思考打算怎麼把窩在家裡不肯出來的邢禹弄出來,住在對面的鄰居陳奶奶開門。
陳奶奶認出住在樓下的楚北翎,奇怪道:“你找邢禹呀~他回學校了。”
“啊——”楚北翎一臉懵:“什麼時候。”
陳奶奶說:“午後吃過飯就去了,你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