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和罰站一樣半天沒進門的邢禹輕輕動了動他麻木掉的雙腳,随着他的動作,聲控燈亮了起來,緊接着手機震動一下。
是銀行入賬通知,轉賬人是邢枭樹,一旁附帶了轉賬備注:【這個月生活費已轉,有事找你媽,不要聯系我,不要來找我,你阿姨不喜歡。】
邢枭樹生怕邢禹沒事會突然聯系自己,或者摸過來找自己,每個月給他轉生活費時,都會附帶這麼一句備注。
少年人有自己的傲氣與自尊心,就算邢枭樹不特意通知,邢禹也是再不會去江南裡了。
他至今忘不了第一次摸到江南裡在别墅草坪前看到的場景。
那是邢禹幼時夢寐以求卻可望不可及的美夢。
邢枭樹将小兒子舉過頭頂,讓他騎在自己脖子上給他當馬騎。
他牢牢鉗制住小兒子的咯吱窩而後吓他,假裝要把他甩掉,“樂樂,抓穩抓穩,要摔了要摔了。”
邢佳樂就會拼命抓住他,讓他别松手。
而他的後媽會笑着在身後跟着,嘴裡抱怨着:“老公,别鬧,吓着樂樂了。”
一陣清風吹過,一家三口的歡笑聲,女人被風吹起的碎發,以及男人用力抓緊的動作,被融進淡淡的花香中。
而他被隔絕在外,囚.禁在一個玻璃罐裡,隻能眼睜睜看着,感受不到風、聽不見笑聲、聞不到花香。
和他從小一個人不同,邢佳樂父親疼,母親溺愛,被寵的無法無天,正是因為這樣,他的脾氣極差且為所欲為。
那個小兔崽子,不滿邢禹在他家,決定教訓他,特意選在他毫無防備之下一悶棍打在他頭上時,邢禹并沒有對那小兔崽子惡語相向,忍着手臂撕裂般的疼痛搶走他手上的不鏽鋼管。
邢禹好脾氣地對邢佳樂說:“東西我先拿走了,别亂玩。”
哪知道那小兔崽子不依不饒,對着邢禹拳打腳踢,指着他趾高氣昂地說:“我就打你,以後你來我家一次我打你一次,你這個乞丐本來就應該看别人的臉色,如果爸爸不給你錢的話,你連乞丐都不如,打你怎麼了,不要臉的臭乞丐,爛水溝裡的臭蟲子,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邢禹忍無可忍伸手推開邢佳樂。
剛一推開,後媽和邢枭樹就聞聲趕來。
邢佳樂梨花帶雨撲進他媽媽的懷裡,一個勁告狀說:“哥哥打我,我好疼,嗚嗚嗚嗚嗚——”
他越哭越兇,聲音哽咽的不行:“我隻想和哥哥玩,哥哥壞蛋,我再也不和他玩了,嗚嗚嗚~”
後媽抱着邢佳樂連聲安慰,一臉不滿盯着手上拿着不鏽鋼管,牛仔褲上全是腳印的邢禹,心疼地和邢枭樹抱怨訴苦:“老公~你看看你大兒子,我們要是來晚一點,你大兒子就要把你小兒子打死了,怎麼會有這麼充滿惡意的壞心眼小孩,我們供他吃供他喝,他還要打死我們樂樂。”
邢枭樹身材修長,面部表情冷峻,毫無笑意,眼中透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冷冷掃過來時壓迫感十足。
邢禹還沒來及解釋。
“啪——”重重一巴掌落下。
邢禹眼眶猩紅擡眸看向邢枭樹,一言不發,那眼神,委屈中又透着幾分強硬倔強,像野性難馴的野馬,警惕性極高,難以被馴服與掌控。
“你弟弟最好沒事,否則——”邢枭樹慢條斯理開口,迎上邢禹那雙眼睛的時,微微蹙眉,厲聲道:“你這是什麼眼神?我告訴你,你現在隻能依靠我,我還願意給你生活費,願意養你已經很好了,你無緣無故打弟弟有錯我還不能說你兩句了?”
“可以,您說的對。”邢禹收斂了眼神。
邢枭樹擲地有聲,透着絕對的權威:“我警告你,别在你爺爺葬禮上惹事,也别找你弟弟的麻煩,否則我饒不了你。”
說完抱着邢佳樂往外走,柔聲安慰他:“疼不疼,爸爸帶你去醫院看看。”
邢佳樂癟着嘴,邢枭樹一臉心疼,勾了勾他的鼻子:“想要什麼和爸爸說,爸爸給你買,我們樂樂最大度了,原諒壞哥哥好不好。”
邢佳樂乖巧點點頭:“好~”
邢枭樹笑道:“我們樂樂最乖了,是個很棒的乖寶寶。”
乖寶寶邢佳樂在無人看到的角落沖他豎了一個中指,沖他狡黠一笑一臉得意。
太陽徹底落入地平線,天空從明亮的湛藍轉變成深邃的藏青,萬家燈火一一亮了起來。
他們沒開燈,微弱的光線從室外滲透進來,将陳奶奶家變成一個溫馨而隐秘的隅落。
正是因為有這樣一個地方,邢禹才不是沒有人要的小孩,至少陳奶奶在等他。
可陳奶奶年紀已經很大了,又能陪伴他多久呢!
楚北翎忽然有些難過,甚至流露出幾分愧疚與自責。
黎女士将邢禹比作他的燈塔,他的标杆。
楚小少爺讨厭嫉妒标杆和燈塔,卻不曾想過,他所讨厭嫉妒的完美邢禹,也有自己的失意與委屈。
而他居然因為生氣不滿黎女士的話,竟然拿他爸爸媽媽不要他來反駁。
真的是太不應該了。
在楚北翎陷入心酸孤寂的情緒裡時,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是從菜市場買菜的邢禹回來了。
“怎麼沒開燈。”邢禹踏着月光輕松的走進室内。
半明半暗朦胧的光線下,所有人的表情和情緒都被隐藏。
邢禹将買來的蔬菜放在餐桌上,又放棄随手可以在廚房開的開關,特意折返到相對較遠的玄關去開燈。
室内明媚起來的一瞬間,某種結界被打破,所有人的情緒都回歸了正常。
陳奶奶起身:“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做飯。”
邢禹及時制止,“我來就行。”
說完撸起袖子往廚房走去。
楚北翎從沙發上跳起來:“我去幫他。”
陳奶奶問:“你也會做飯。”
說完她想來:“你媽媽是不是也常年不在家?”
楚北翎見陳奶奶一副難過的樣子,連忙安慰她:“她常年在新加坡,大概一個月或半個月左右會回家一趟,以前有爸爸照顧我的,現在都住校了,她在不在家都一樣的。”
楚北翎對黎女士感情特别複雜,既希望黎女士能回國多陪陪他,又希望她幹脆一直待在新加坡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