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有記憶開始黎女士就是常年不在,隻偶爾出現在家中,而隻要她一回家,他和父親那種溫馨的氣氛就會低幾個氣壓。
不過她待不了兩天又風風火火走了。
每次見他期待黎女士回來的模樣,父親都會笑着和他說:“等我們番番長大後,我們全家一起搬去新加坡。”
可真等黎女士回來,他被教訓,黎女士提出他難以接受的要求,說他哪裡哪裡不行的時。
父親又會笑着安慰他,“媽媽說的不對,藝術家自己的感受最重要,每座山每條河都不一樣,我們番番不用和别人比,總是把自己削成其他人的形狀,未來怎麼能畫好祖國的大好河山,遵循自己想法做就已經很棒了。”
無論遇到什麼事,黎女士給了他多少壓力,父親總能以輕松的話語化解他所有糟糕的情緒。
一直陪着他長大的是父親,黎女士隻占據了很少的時間,他和黎女士除了那一層血緣關系就好像沒有其他。
父親去世後,有段時間他特别需要身邊有人,這樣他就不會難過到無法呼吸,而黎女士也因為父親離開在家裡多待了幾天。
楚北翎剛剛開始建立對黎女士的依賴,她又風風火火走了。
他隻能一個人留在和父親生活的别墅裡。
那段時間,楚北翎在摟上畫室畫畫時遇到對自己突然産生怪誕繪畫技法拿捏不準的時候,會下意識叫父親詢問他的意見,可沒有人回應,他在樓下吃飯時,回下意識想去叫在樓上畫畫的父親吃飯,依舊沒有人回應。
然後,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父親已經不在,他喊老爸時,再也沒有人回應了。
可——
别墅裡到處都是他和父親歡笑時的幻影,這種場景真的太多太多了。
而反應過來已經沒有任何人,隻有他自己後,
孤獨感會成倍瘋長。
楚北翎多麼希望黎女士能回來,能陪陪他。
可黎女士每次打電話來,從來不關心他的情緒也不關心他好不好,唯有要求。
就連他和黎女士說他實在住不了别墅想換一個地方的時候,也是滿足了她的要求才搬過來的。
她沒回家沒聯系自己的時候楚北翎會期待,真見到面,聽到話,除了難受就沒有别的了。
沉默片刻——
陳奶奶熱情邀約:“以後放學回家你就和小禹一樣都到奶奶家吃飯,别客氣。”
楚北翎點點頭,視線忍不住瞄向廚房。
邢禹背對着他們,在竈台前忙碌,身體完全遮蓋住手上的動作。
倏地,楚北翎好似看到小時候,夠不着竈台,踩着凳子在竈台前擺弄的小邢禹。
和小時候不同他現在已經不需要踩在凳子上操作,而是需要微微彎着腰,才能順暢的在竈台前操作。
“陳奶奶,我先去幫邢禹。”說完他朝邢禹的方向走去。
楚小少爺連飯都懶得吃,哪裡還會做飯,而且搬來閘弄口之前一直有家政阿姨做飯,用不着他自己動手,他最多隻能打打下手,幫邢禹洗個菜什麼。
對面四樓那溫馨的一家三口,大概已經吃好晚飯,一家三口一起待在客廳裡玩老鷹抓小雞,歡笑聲響在空氣裡。
楚北翎隻淡淡掃了眼,看向一旁的邢禹,油鍋已經熱好了,他正準備往裡面倒抄好水的排骨:“這是打算做什麼。”
“糖醋排骨。”邢禹看他湊上來停止手上的動作,“往後站站,别被油濺到。”
楚北翎立刻往後退開十丈遠。
邢禹笑笑,确定他離的足夠遠後,才将排骨倒進油鍋中。
滋啦作響,肉香味瞬間飄了出來,楚北翎忍不住動了動鼻子:“好香啊。”
楚小少爺想起上次在家裡聞到的糖醋排骨的香氣:“軍訓結束那個周末我回來的時候,聞到不知道哪個鄰居家裡做得糖醋排骨,真的很想去蹭一口來着,今天也算滿足了。”
他輕“嗯”一聲。
楚北翎在學校食堂固定來回四道菜,酸辣土豆絲、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大雞腿,實在沒有炒藕片也能将就,要是都沒有這小饞貓就直接去吃零食了。
需要用的蔬菜已經全部洗好,最後隻剩下活蹦亂跳的大蝦,楚小少爺實在是無從下手,隻能放在哪裡不管,看着邢禹忙碌的背影。
閑着沒事幹的楚北翎問了一個與做飯無關的問題:“邢禹有想過未來嗎?
“什麼。”邢禹蓋上鍋蓋回過頭看他。
楚北翎整個人和沒骨頭一樣懶散地靠在流理台邊緣,左腳微微彎曲搭靠在櫥櫃上,姿态放松又随意:“想過大學去哪所美院,什麼專業?”
邢禹盯着他看半天沒有回答。
楚北翎問:“不想回答,還是沒有想清楚。”
他的目标是央美,至于什麼專業,他确實沒有想清楚,隻要能一直畫下去就行。
選擇畫畫的人分為兩個大類,一個因為藝考相對簡單,另一個則是全憑興趣與熱愛,楚北翎屬于後者。
說來慚愧,和邢禹做了畫室同學那麼久,又和他成為同班同學,他一點也不知道邢禹是因為什麼原因才選擇的畫畫。
沉吟片刻,邢禹認真回答:“央美動畫。”
楚北翎震驚又詫異,一下子站直了:“你要做動畫?”
邢禹點點頭,擡眸迎接上他的視線:“學校挺大的,就算我們考上同一所學校,應該大概率碰不上面。”
要是放在在之前邢禹說出那一句話時,楚小少爺絕對會認為邢禹故意和他擡杠對嗆,可聽了陳奶奶的話,他大概能理解邢禹說話的邏輯思維了。
思及此,楚北翎隻剩下難過。
僅僅片刻,楚小少爺收斂掉所有不快情緒,挑挑右眉:“不,你想多了,我也要去央美動畫,我們注定碰上。”
邢禹忽然笑了:“有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很有必要。”楚北翎一點點湊近邢禹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露出意氣風發地笑,“我會一直一直跟着你,你這輩子都甩不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