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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論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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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們不論國、不談規。談談你們日後的志向。”

陳硯初看着争先鞏後要答題的學子。有些意外,挑眉笑道:“難得見你們這般積極。一個個回答。”

袁何朗聲道:“我想考取功名,光耀門楣。”

眼中滿是希翼和向往。

少年一身青衫,款式尚且不算太過的普通,隻是有的地方微微泛白,像是隻有幾件衣裳來回換洗着穿很久。

“說來慚愧,我家五代之内未有為官之人。家中反而還越發衰敗,不勝往昔。”

陳硯蹙眉盯着他,“貧不敗志,堅信心中的淩雲志。”起身走向他,指着心口,眼神堅定,一字一句盯着他,“〔2〕志之所趨 ,無遠勿屆 。窮山距海 ,不能限也。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是你不夠努力,不夠堅定心中所想。”

一聲譏諷的笑吸引了陳硯初,對上徐峰的眼睛。一襲拂紫綿長衫,見他眼含不屑,愣了一瞬也隻是坐在那理了理寬大的袖子,挑起雙眉漫不經心盯着自己。

“家世和身份不能代表什麼,家世再好也是在座諸位令尊的功業。”陳硯初看向諸位學子用着警告的口吻,“在我這一律都一樣,不論高低貴賤、貧窮富貴。”

袁何拱手行禮:“多謝先生,學生受教了。”

袁何坐下陳硯初一臉肅然看着徐峰,“那你說說看你的志是什麼?”

徐峰身着郁金長袍慵懶的展了展胳膊,腰間的玉佩,紋理雕刻精美、質地細膩。起身道:“我啊!我沒什麼志向,也不知道自己渴望什麼。”

頓了頓,“我爹要我參加科考,那我便去試試。若是不成,不能同爹一樣入朝為官,我就去試試做生意。總有一樣是我能做到的。”

陳硯初道:“能做到就是喜歡嗎?”

徐峰沉默不語,扪心自問确實不能否定先生的話,也拿不準是否會堅持下去,也許沒多久就厭煩了。

陳硯初見他不語,知道是說中了,勾唇笑道:“有空多去觀察觀察周圍,你會有所啟發。”

徐峰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

徐峰坐下,陳平生在父親面前自然要表面決心。

“我想為官報效朝廷,哪怕隻是個一縣縣令,做個當地的“父母官”也不錯。”

陳硯初饒有興趣問道:“喔……為何?”

陳平生眉眼認真,語氣中無半點玩笑:“回先生,因為我覺得這為官之道,官不在大小。不管在哪勾心鬥角都是在所難免的,雖然見不到陛下,但也能受到當地百姓的愛戴。”

陳硯初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希望你能謹記今日之言,也别松懈課業。”

陳平生作輯行禮,“回先生,自然是說到做到。”

陳平生規規矩矩坐下,陳硯初見顧羨知高舉着手迫不及待要回答,“那顧羨知你來說說吧。”

顧羨知起身,笑露齒貝,腦袋裡已經開始想象自己身披戰甲,身騎高頭大馬,手握長劍在戰場上英勇厮殺,“我想當威風八面的大将軍,我想上陣殺敵。”

顧羨知對文绉绉的詩文不感興趣,唯有這習武一事,他能毫不猶豫說出是自己的心之所向。

陳硯初仰頭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止。

“子承父業也是極好的。”

顧羨知轉頭看向範斯年拽了拽他,“唉!顧羨知你幹嘛?我又沒啥想說的。”範斯年瞪他,理了理被扯皺的地方,語氣中滿是埋怨,“衣裳都被你扯皺了。”

陳硯初喊住他,“顧羨知,他不說不用勉強他人。”顧羨知依言松手坐下。

顧羨知看着在座男子,有的隻想平平淡淡過一生。在其他人眼中也許是沒志氣,但于他們而言隻求安穩、家庭美滿便足矣。有的不知所求為何,亦有志向遠大之人。

直到一名女子,大膽的言論,他覺得她與大多女子不同,她大膽,眼神堅定,這一刻他覺得心不可控的怦怦亂跳。

“先生,男子能做的女子未嘗不可。”

“我覺得女子不一定居于内宅之中,不管事做生意,甚至能同男子一般當官。”

衆人紛紛震驚望向她,她竟說出此等不妥的言論。

“砰”,陳硯初将手中的書翻手拍在桌上,雙手撐着桌子,神色如肅然盯着她,“這種話是誰告訴你的!”

阿蠻咽了咽口水,硬着頭皮回道:“隻是深受啟發,有人曾告訴我若是能打破規矩,她說女子能當、做生意,我覺得不無不妥。”

“阿蠻,簡直荒唐!哪有女子當官的道理,女子能做生意就已經不錯了。你記住,女子當官曆朝曆代都未曾出現過,這種話日後别在說了。”

“可是先生……”

“沒有可是,你就是不甘也得把它爛在肚子裡。男尊女卑,你應該是懂的。”

阿蠻聽他這麼說,她知曉這些道理,可她還是覺得身為女子就該如此嗎?

顧羨知低眉思索片刻,兩眼一亮,興奮道:“阿蠻,你的想法很特别,我支持你!”

阿蠻猛然轉頭看向他,帶着些許不可置信和欣喜,“你真的這麼想?”

“真的。”

“你……”

她以為他在開玩笑,可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澄澈,帶着笑意,竟無半點說笑的意味。

阿蠻神色複雜,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陳硯初眼中翻湧着怒意,胸口微微起伏,指向顧羨知,“顧羨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顧羨知起身神色認真道:“先生,我知道。我腦袋很清醒,我沒喝酒,更不是在說瘋話。”

範斯年瞪他,拉着他要他坐下,“顧羨知收回你說的話,同先生道歉。”

顧羨知搖了搖頭,抽回自己的手臂。

衆人愕然,細碎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顧羨知同為男子竟然覺得她的看法有理。”

“顧羨知是不是被什麼人灌輸了思想,太荒唐了。”

“簡直荒唐!”

陳硯初怒目吼道:“安靜!”

衆人停下聲音。

陳硯初深吸幾口氣,閉了閉眼眸,睜開眼,竭力壓抑着怒意,“顧羨你身為男子,竟同阿蠻一同胡鬧。陛下是男子,若傳到陛下口中,你覺得他會應允嗎?”

顧羨知一怔,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抱歉先生,是羨知失言了。”

陳硯初神色有所緩和,“無礙,知錯便好。”

其他人放堂後離開,阿蠻主動留下同先生說談。

兩人對立而站。

“阿蠻,有事便說吧。”

“先生,我要同你打個賭。”

陳硯初挑了挑眉,饒有興趣道:“哦……”

補充:

〔1〕青衿之志,履踐緻遠。出自《漢書·馮奉世傳》。

“〔2〕志之所趨 ,無遠勿屆 。窮山距海 ,不能限也。出自清代學者山陰金先生的《格言聯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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