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大水完全退去。顧羨知弱冠。顧府定了筮日,當天大設宴,不少為官攜着犬子和内人前去祝賀,大多是同他們關系要好的。也不乏同在朝廷維系表面關系的。顧裴将他們迎進去。
鐘離流風有幸前去在宗廟内觀了弱冠禮。顧氏有位德高望重的男子為正賓,看着比顧裴大不了太多。還有贊禮、贊者、擯者、執事三人,還有作為冠賓的他們。
禮儀不算太繁瑣,但無趣,鐘離流風規規矩矩看着顧羨知沉下性子,眉眼認真接受着。二加東坡巾、身着直裾深衣,受了三冠、穿上大氅,還喝了一杯不知什麼勞什子的酒,拜了三拜。每步必有贊禮和正賓一後說,前者無非是說了每一步到哪了,後者說至辭之類的。直到顧裴對顧羨知示訓詞,最後一步是顧裴向觀禮者緻謝便禮成了。
出了廟門,瞥見江浔也走到身旁。瞧着他心情很好,一問原來是他師父來了上京。身後人來人往略過他們亦或是走在他們身後。還問了在觀禮時她一直想問的話。
“江浔也,你弱冠也受了加冠禮了嗎?”
“自然。”
“可我也不曾聽說。”
“這個嘛,師父受冠自是要回去。且我不是上京人。”
鐘離流風恍然:“難過有段時間聽聞你告假,許久才歸。隻是你回來後還問了我要了個禮物。”
眼尖的瞥見他腰間左側的佩劍上用銀絲系着編制的草螞蚱,她瞧着歪歪扭扭,甚是不好看。伸手要拿回,“唉呀,這東西這麼醜你怎麼給挂劍柄上了。”卻被江浔也護住,劍往後挪了挪。生怕眼前人收了回去。
草螞蚱包在手掌間,擡眼瞧着她的神色,隻瞧見她神色不解,低下頭聲音很低,很緩道:“它……不醜的。”
鐘離流風嘴上妥協道:“好好好,你留着。”
心裡想的是下次趁着不注意拿掉。
同江浔也走出顧府,兩人朝不遠處走。停下腳步想起送顧羨知的弱冠禮也不知他是否喜歡,但她自己是覺得很不錯的,畢竟他這樣的習武之人定是用得到的。思此回府的腳步輕快許多。
一天夜裡鐘離流風在巷子裡遇到了躺在地上昏迷的一名男子,這男子他很熟悉。他用手拍了拍他的胸脯,觸及手心,直覺手指間濕濕得、黏膩得,靠近鼻子猛地一嗅,一股血腥措不及防鑽進鼻子,引得他皺起眉。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躺在地上的男子。急忙将他從地上撈起,手臂扛在肩頭,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路上他還不忘對他罵罵咧咧。
“你可是欠我一個大人情,可不是一頓兩頓飯就能抵的哦。”
“要不你不在謝府當侍衛了,當我的侍衛吧。就當是還我的人情,何如?”
颠了颠往下墜的男子,扭頭去瞧他。他靠在自己身上倒是很安靜,起了壞心思,“诶!反正你暈了。那我豈不是可以……”
學着那些在怡春院來的男子對他壞笑,“小美人,讓本官好好憐惜你吧!”
說着這話,背上的男子很安靜,也聽不見,自是不會知道她說了什麼話。若他聽見定是會震驚看向她而後面色竄紅,呵斥他胡鬧而不知羞恥的話。
倒把自己逗的鴿鴿大笑,笑了會收斂了笑意。背着他繼續跑。路上經過一家醫館,大多數人家都閉了門,歇下。鐘離流風背着男子也不管叨不叨擾,冒不冒犯。用力敲了敲門,朝裡面焦急地大喊:“大夫,江湖救急。開開門啊!”
敲了好一會終是看見屋裡亮了,不一會一位年輕男子開了門,仔細看去。正是那位林大夫,而他名叫林之榮。
林之榮披着外衫,打着哈欠看着眼前少年身上背着的男子,定定看着二人,蹙起眉瞧着少年身後的男子。
“林大夫,您濟世救人,煩請您救救我朋友。”鐘離流風懇切道。
“好。”林之榮趕忙将二人請了進去。接過男子換自己扶着到床榻上躺好。鐘離流風見林之榮拿來裝藥的木箱放在桌上,俯下身解開他領口的盤扣。露出他的鎖骨和一部分肌膚。
趕緊低下頭,“林大夫,他就拜托您了。診費好說,沒有的藥……我……我想法子去尋。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奔出醫館,在門外停下。
這算啥糟心事,美男誤人!
他撫上自己的胸口,他感覺心跳的很快,定是跑的太快,累的!
靜下心她又想起,在鹹安郡遇到塗脂抹粉扮作女子的顧羨知,自己還将他誤傷了。她垂了垂自己的胸口,胸口悶悶的,還有後悔和愧疚,但更多是後悔。
她一個人在街裡亂跑,跑得更快了。
她心很亂、很迷茫,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心底明明擔心着躺在醫館的他,卻因為受傷這件事還想起了被自己誤傷大出血的顧羨知。
她回去很晚。府裡黑黑的,獨門外兩盞高高挂的燈籠亮着。推開府門,門并沒有落鎖。憑着記憶找到上了二樓回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