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了嗎?”
江幸沒有聽清,他臉上沒有表情,捏着溫茗的下巴蹲下身,慢慢靠近溫茗,讓他完全露出夜裡蒼白又豔麗的臉,看着他微微張開的嘴唇,問:“你說什麼?”
溫茗将自己托放在江幸的手中,想雨夜無家可歸的可憐的小動物一樣在他的手中蹭了蹭,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種情緒在江幸心中膨脹。溫茗忽然消失的奇怪疑惑,脫離掌控的煩躁不安,溫茗濕漉漉靠在門口的擔心憤怒,在溫茗充滿依戀的示弱似的動作下交織發酵成了一種酸酸軟軟的情緒,在胸口無限膨脹,放大。
江幸又靠近他,感受到了溫茗身體上不斷傳來的寒氣和他身上像雪松一樣幹淨清冽的氣息,直到兩人鼻尖都快碰上了,江幸又吸着氣輕生問他:“你說什麼?”
溫茗沒有反應,他完全不是那個強大溫柔的溫茗,像找到主人的小流浪狗繼續蹭蹭,睫毛甚至劃過了江幸的臉頰。
過了一會,溫茗的頭徹底貼上江幸,江幸另一隻手摸摸他,溫茗竟然睡着了。
房間的燈亮着,外面雨絲已經漸漸消失,江幸就着托着溫茗的姿勢盤下一條腿坐下,把他移到自己的肩膀上,地上和溫茗的身上都是水,但江幸沒有在意,任由溫茗的逐漸安撫下的情緒順着相貼的地方浸透心口酸軟的地方,留下濕淋淋的水迹。
溫茗靠在江幸的身上,袖子順着垂下來,一個金色的法器順着他的袖口露出,江幸愣了一下,輕輕拿起。
那是個精緻的小小燭台似的擺件,屋裡的燈光給它蒙上一層暖色的光,江幸看了一眼已經沒有意識的男人,有些尖的下巴蹭過溫茗濕潤的發,再看向那個法器時眸色漸深。
“清心。”
一道锃亮的劍光在夜空中劃過,劍身清涼,有着和主人身上一樣的的寒氣。清心很聽話很有靈性,又和江幸相處了這麼久,此時聽到呼喚便懸浮在了江幸眼前,發出一陣清越的嗡鳴,仿佛在詢問江幸。
江幸伸手從夜色中握住清心的劍柄,手腕翻轉便将清心浮在自己膝前,另一邊将那個金色的燭台放在遠處。
當時那個掌事弟子說,天陰燭預示人生死,将要找之人的氣息注入其中,就能看出命數。江幸不知道溫茗從哪裡又為什麼找到了這個東西,但他的内心告訴他,這就是天陰燭。
劍氣被一縷縷注入天陰燭,天陰燭亮起了璀璨的火光,江幸靜靜看着那縷火光。
“這是我的道侶送的。”纏鬥間溫茗回頭的那張臉浮現在眼前。
“沒有道侶契也算道侶嗎?”這是葉竹心當時的話。
——“道侶契在什麼情況下會消失?”
“主動接觸,或者一方死亡。”
在江幸的視線裡,天陰燭的火光漸漸暗淡。
他已經死了,是嗎?
林子笙很早的時候就回來了,江幸閉目在床上打坐不知是不是冥想了一晚,等林子笙過來他就睜開了眼。
林子笙:“你修煉了一整晚嗎?小葉和溫道友不是都說讓你不要操之過急嗎?小心你體内靈氣過多……”
“你怎麼和小葉學了這婆婆媽媽的習慣?”江幸起身,施了一個避塵決。這是最基礎的術法,如今江幸他們已經十分熟練。
江幸穿的和昨天不是一身,沒有雨水的痕迹,也沒有滲過肩頭那種沒由來的悲傷。
“有嘛,我有嗎?”林子笙也換上一身新的弟子服,懷疑自己。
今天的道法課依舊是蘇師兄代勞,畢竟是弟子,有些部分講得模糊,難免有其他人聽不懂的地方,但每人修行的道也不一樣,蘇師兄隻能回答“隻可意會,不能言傳。”
總之,看得出來蘇師兄也有些疲憊。對于學生而言,也慢慢懷念起了更加通透易懂,雖然第一節課走神但深入淺出的溫茗。
林子笙私下裡悄悄和江幸議論:“溫道友到底幹嘛去了,什麼時候回來啊?”
一直坐在他們前面的黑衣服耳聾師兄也坐直了些身體。
江幸沉默一會兒道:“給他多兩天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