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作禦三家的五條家,禅院家和加茂家之間,雖是當代咒術界并立的三個最有底蘊與實力的家族,但三個家族之間的關系并非和諧友好。
順從着上位者追名逐利的本能,三家之間,暗地中是互不相容的競争關系。
五條悟跟着禅院直哉走進内室,禅院直哉的父親,禅院直毘人,也是現在禅院家的家主,正揣着酒壺,吊兒郎當地坐在主座上。
“喲,五條家的小子來了,”禅院直毘人喝了口酒,“你家的老頭可還好啊?”
五條悟坐在禅院直哉旁邊,不甚講究地盤腿坐下。
“家父身體好的很,多謝禅院家主關心。”
五條悟端起茶杯,嘴上禮貌地回了一句,眼神倒是不甚在意地盯着茶水。
既不是節日,也沒有到禦三家拜會的時候,想必,禅院直毘人這老頭子一定是有什麼事,才特意借此邀他前來。
五條悟本就不在意這些所謂禦三家的禮節,他最多也就是嘴上客氣兩句,其餘的恭敬,一分都沒有。
“哈哈哈,”禅院直毘人爽朗地笑着,也不覺尴尬,“五條小子,今日請你到本家來,便是有一件需要你配合的事件。”
他說的理直氣壯,也不帶幾分慚愧。
第二十六代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算是曆代中,最為開明的一代家主。
如今棘手的事件擺在眼前,即使心裡瞧不上五條家的作風,他也對把五條悟請過來的事情,沒什麼拜托别人的自覺。
況且,直哉也應當同五條悟多加往來,畢竟這個五條小子,可是早已被五條家視為闆上釘釘的下一任家主。
直哉自小便是以繼承家主之位為己任,如今也應當多為自己招攬些人脈和名望。
再者說,五條家近日一反常态,再也不用休養生息作為擋箭牌,徹頭徹尾地開始進入咒術界的上層,短短幾個月來,總務部的長老們,竟有幾人已歸為五條派别。
不可低估五條家的勢力,禅院直毘人對着繼承了自己術式的兒子說着。
同為禦三家,自是最熟悉不過彼此的實力。
五條家隻是在六眼未誕生的歲月中韬光養晦,并不是徹底死寂。
如今新一代六眼已順利長大成人,禅院家還沒有繼承了十種影法術的新生兒與之匹敵,加茂家又子嗣困難,擁有赤血操術的繼承人遲遲未誕生。
咒術界底蘊最深的三家,竟已漸漸分了高下。
隻要五條悟還在世一日,五條家必然會位居禦三家之首。
禅院直毘人摸了摸胡子。
五條悟的出生,打破了一切的平衡。
勝利,早已在壓倒性的優勢之下,滑向了五條家。
“您說。”五條悟擡起眼眸,眼神漠然地看着禅院直毘人。
這老家夥心裡想的,他都能猜到。
是什麼樣的事件,需要六眼出現才能擺平。
“我的兄弟中有一人,名為禅院甚己,”
禅院直毘人神色沉了沉,“他與我不是同房所出,現在是禅院家‘炳’護衛隊的一員。”
這人叛變成詛咒師了?
五條悟動了動眼珠,又放棄了揣測,繼續盯着禅院直毘人。
禅院家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感到驚奇。
“上個月,他在任務中意外重傷,經過術師的搶救後去世了。”
不知是演給他看,還是真的如此感覺,禅院直毘人的抿了抿嘴,一副有些遺憾的表情。
“但是,死後已被火化的甚己,從墳墓中爬了出來,回到了禅院家。”
禅院直毘人摸着胡子,說着讓人難以理解的話。
“屍體已被術式處理過了?”
五條悟提起了精神,他放下了茶杯,正色問着。
不乏有詛咒師和咒術師的術式與屍體有關,大多數咒術師死後,都會對屍體進行完全的處理後火化,确保得以安息,不再有變成咒靈和被人利用的可能性。
這也是一種體面的方式。
死者早已逝去,餘下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生者的哀願。
“是我親自做的,”禅院直毘人像是洩了氣般,“屍體已經用術式完全損壞,也是由禅院家可靠的人進行的火化流程。”
倘若不是他親手所為,禅院直毘人也不會覺得此事如此蹊跷。
□□已完全化作灰燼,究竟是何等術式,能叫死者蘇生。
“複活的甚己,意識正常,思維也和他人無異,甚至叫得出妻子和孩子的名字。”
就像時間被調回了意外未曾發生的時候,禅院甚己甚至不曾知曉自己已經死去。
“我隻會幫你們調查術式和咒力的情況,不會過多插手其他事情。”
五條悟敏銳地回話,他可不想替禅院家處理他們家的家事,也不想卷進何等陰謀之中。
“蹊跷的事情不止于此,”禅院直毘人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樣,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甚己自從回到了家中,每夜都會夢遊。”
“一開始隻是出現在附近的河邊,後來是在自己的房間内試圖上吊,都未曾成功後,昨日,甚己一夜之間出現在了他的墳墓中。”
禅院直毘人頓了頓,舉起酒壺喝了一口。
什麼鬼,
被複活之後,卻一直夢遊想要自殺嗎?
這聽起來更不符合某些術式的邏輯了。
比起令死者複生的奇迹,
這更像是,一個錯誤。
“五條小子,”禅院直毘人站了起來,晃着衣袖走到他身邊,“你隻需要幫助我們,找到甚己身上被施加的術式,其餘的事情,便是我們禅院家的家事了。”
五條悟點了點頭,他在工作方面,還是很認真負責的,即使雇主讓他很不爽也一樣。
他也不想這種術式被濫用,萬一哪天他家祖上的哪個混蛋老頭也被複活了怎麼辦。
難道我們活人很閑嗎,還要負責收拾你們死人的事情?
工錢在哪裡,報酬在哪裡?
死人隻需要乖乖躺在地獄,
少給活人添麻煩就好了。
“直哉,”禅院直毘人晃蕩着袖子,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帶五條小子去甚己的院子裡吧,這件事全權交由你來負責。”
禅院甚己死後,炳的人員順理成章地大清洗,現在大部分事宜,都已交由禅院直哉管理。
這是父親給他的曆練機會,若是處理好禅院甚己的事件,他便是‘炳’的新首領。
禅院直哉故作深沉的點了點頭,内心早已按耐不住的有幾分急切。
“悟君,”他笑眯眯地攬着五條悟的手臂,一副極盡利用自己現在女性身體優勢的親近,“我帶你去甚己的院子。”
五條悟看了看走遠的禅院直毘人,立刻露出了一副有些受不了的表情來。
“你還沒玩夠嗎,直哉,”
五條悟耐着性子說着,如果能不讓禅院直哉這麼熱切的貼上來的話,他可以給禅院直哉一點好臉色。
“怎麼能這樣說呢,悟君,”禅院直哉那對眼線上挑的狐狸眼眨了眨,一副無辜又可憐的樣子,“我們可是幼染馴呀,本來便是很親近的。”
我跟你到底是哪門子的幼染馴啊。
五條悟把他攬上手臂的手拿開,握住了禅院直哉的手腕。
“你要是想同他人做戲,我可以配合你,”
五條悟彎着眉眼,一副裝出來的乖順又溫婉的模樣,
“最多也隻能這樣,别離我那麼近,趕緊帶路。”
他像個資本家一樣,無情地催促着禅院直哉快點領路。
禅院直哉愣了一下,有點呆滞地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腕。
不是,我跟你演戲呢,你怎麼真握上來了。
這不太合适吧,五條悟。
我覺得很合适,禅院直哉。
五條悟的眼睛裡不容反駁地傳來了這樣的信号。
他看起來下一秒就能打破所有溫婉的表象,順手就能把禅院直哉擒拿住,然後押着他往外走。
像惡魔一樣。
禅院直哉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手欠招惹這家夥了。
他臉上維持着熱切的表情,腳下自覺地快速邁開步子,領着五條悟往禅院甚己住的院子走去。
越是靠近院子,越能聽見,從院子後門處,傳來的陣陣哭聲。
五條悟下意識繞了路,先拉着禅院直哉走向了哭聲的來源地。
一個穿着淺色浴衣的小女孩,正蹲在院外的地方,揉着眼睛小聲哭着。
即使淚水不停地流出來,女孩依舊壓低了音量,嗚咽般小聲哭着。
五條悟放開了禅院直哉飽經摧殘的手腕,蹲下身,把自己的手帕遞給了小女孩。
“怎麼啦,哭的這麼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