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盤腿坐在醫療床上,任由女人在他的額頭上畫着符文。
“這才幾天不見,你怎麼身上又多了一個靈魂?”
早乙女紗織歎了口氣,指尖落下最後一筆,完整的符文泛着些許紅光。
五條悟哼哼了兩聲,有些生無可戀地後仰靠在牆上。
“作為外來物來說,他挺體貼的。”
早乙女紗織脫着手套,拉着凳子坐在他旁邊,
“起碼比上一個安分不少。”
那當然,
五條悟伸手,從果盤裡拿走了一顆牛奶糖,塞進嘴裡,沒什麼興緻地嚼着,
咒靈和人類能一樣嗎。
“你的靈魂本來就比正常人脆弱,如今又容納了兩個靈魂,”早乙女紗織把果盤放在一邊,指尖輕輕點在他的額角,“你真的不考慮把他們處理掉嗎?”
她有些擔心,這種情況的案例在時之政府也算不上少見,某些被邪魔附身的審神者,大多活不過很久。
“當然不行,”
五條悟拖長了聲音,總覺得自己有點頭重腳輕,就像感冒了似的。
“他們可都是我。”
早乙女紗織端着咖啡,上下打量了他兩眼。
“我覺得你看起來不像會英年早逝,說不定過一段時間,事情都會迎刃而解呢。”
她勉強地鼓勵着。
英年早逝,
四個字輕輕地戳穿了五條悟脆弱的防線,把他釘在牆上。
他所見過的兩個自己,都是正經的英年早逝。
還都在差不多的年紀死掉,像詛咒似的。
但五條家可沒記載這種六眼會死在三十歲前的詛咒啊。
他又不是什麼睡美人,會在成年夜被紡錘紮破手指。
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個移動的五條悟公寓,現在意識裡已經住了兩個租客,未來還會住進來幾個?
隻怕還沒遇到下一個五條悟,他就已經被耗盡了靈魂。
“說起來,”早乙女紗織吹了吹滾燙的咖啡,她是貓舌,喝不了太燙的東西,“你小時候發生過什麼大事嗎,為什麼你的靈魂這麼虛弱?”
“不知道,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五條悟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從小就是族内同輩的佼佼者,隻要花點心思,能輕松達到大部分人一生難以完成的程度。
他生而不凡,亦難以與他人同路。
五條悟出生在五條家現任族長的院子裡,母親生産時耗盡了氣力,生下他不久便死了。
從未見過母親,老爹還是個念舊的人,也沒有再娶新妻。
他印象裡的母親,就像夢中那樣,
溫暖,但遙遠。
會用溫熱而柔軟的雙手撫摸自己的臉,卻無法注視面貌,無法得到擁抱。
“真奇怪,像你這樣的孩子,多半都應該靈魂很堅固,很能靠得住才對。”
早乙女紗織又為他施了一遍穩固靈魂的術式,但已然不大奏效。
“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你的極限大概是再容納兩個靈魂,如果超過這個數量,就會失去自我。”
迷失在他人的記憶中,身體被外來的靈魂占據,再也不會是自己了。
五條悟應了兩聲,沒多說些什麼。
就算接收到再多的五條悟的記憶,他也還會是五條悟。
怎麼會被自己的記憶影響呢。
早乙女紗織總是覺得心裡不安,她附身,在抽屜裡取出了個精緻的禦守來。
她低着頭,系在了五條悟的腰帶上,
“是真神祝福過的正牌貨,能保佑你健康平安。”
五條悟低頭撥動了那枚禦守,聲音悶悶地道謝。
他從褲兜裡掏出了什麼東西,塞到了早乙女紗織的手裡,轉頭頭也不回的跑了。
女人低頭一看,嘴角悄悄勾起笑來。
五條悟塞了五個極禦守給她。
明知道我用不上啊,笨小子。
她抽出一枚,系在了自己的工位邊。
金色的禦守随風擺動。
“主人,您回來了。”
巴形薙刀守在時之政府外,等候他的身影。
“您一切還好嗎?”
他難掩擔心地詢問着,像産房外面詢問醫生妻子怎麼樣的昏頭父親。
“好的很,别擔心,”
五條悟拍了拍他的肩膀,對着他張開了手,“走累了,小巴抱我回去吧。”
難得遇上審神者撒嬌,巴形薙刀一時也來不及詢問其他,像抱小孩一樣,一把抱起了與自己身材相近的白發少年,穩穩地抱着主人往傳送的法陣走。
五條悟大腦昏漲得難受,靠着他的肩膀,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在天守閣裡了。
還是小巴做事妥當,五條悟揉了揉不再那麼脹痛的太陽穴,伸了個懶腰。
多睡覺,少思考,一舉活到99。
“主人?”
燭台切光忠的聲音從障子門後傳來,他輕輕地敲着障子門,
“您醒了嗎,晚飯已經做好了。”
?
居然已經到晚上了嗎?
他這一天除了出門一趟之外好像什麼都沒做啊!
他理了理自己睡得亂糟糟的衣服,起身拉開門。
燭台切光忠舉着托盤和小桌子走了進來,在他的眼前布上了晚飯。
“我做了您喜歡的蛋糕和大福,請主慢用。”
顯現人形的付喪神沒有進食和睡覺的需求,大多數時候,隻是配合着審神者進行這樣的行為而已。
他跪坐在五條悟身邊,準備盯着主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