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與詛咒之王對視,一股無由來的疲憊感席卷了全身。
兩面宿傩諷刺地哼了一聲。
得到此代的六眼的□□,本來并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的靈魂附着在自己屍身留下的咒物之中,這麼多年間接或者直接地引起了無盡的悲劇與災難,兩面宿傩坐在屍山血海之上,享受着屠戮與征服的愉悅。
他哼笑了一聲,出現在蹲坐着的小孩身邊,手指捏起了五條悟的臉。
“被信任的人類背叛了啊,小子,”
他語氣戲谑地道出五條悟不想面對的事實,激起了一陣劇烈的反抗,可惜五條悟的咒力早已經耗光,如今也隻剩下支撐着自己蹲坐在血池上的力氣。
“對他人充滿期待,卻被無窮無盡地辜負,連血親都無法忍受你了吧?”
他笑得格外猙獰可怖,單手用力,輕松地把男孩舉起。
死死捏着下巴的巨手,讓五條悟感受到了窒息的痛苦,他極力地掙紮着,一口咬上了兩面宿傩的虎口,雙眼瞪得渾圓,即使牙齒崩斷,也要帶下他的一塊肉去。
像一隻兇惡的,離群的幼崽。
兩面宿傩被他的反應取悅了,手指一下放松了下來。
即使松了手,小孩還像是粘在了他的手上,死活都不松嘴,直到他切切實實撕下了兩面宿傩手掌上的一塊皮肉,才滿臉鮮血地落在水池上。
兩面宿傩像是被他逗笑了,手掌一瞬間愈合,拍了拍五條悟的腦袋。
那種傷口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五條悟自身并沒有成為容器的潛質,如今的局面,與其說是五條悟成為了兩面宿傩的容器,不如說是兩面宿傩已經占據了他的身體。
兩面宿傩對這個容器原本并不滿意,現在卻覺得他有趣的很。
“喂,小子,”
他難得耐心地俯下身,用手指搓了搓五條悟沾滿他血迹的臉頰,
“複活之後,你想做什麼?”
斑駁的血迹灑在五條悟白皙的臉上,把他映照出了幾分瘋狂的意味。
如果還能複活,他會做什麼呢?
五條悟問自己。
“我要回五條家,”他固執的雙眼毫不畏懼地直視着兩面宿傩的眼睛,“我要知道,他們為什麼放棄我。”
那片澄澈的無盡青空,已然悄然染上了帶着疼痛與委屈的,熊熊燃盡的複仇烈焰。
兩面宿傩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與快意,他要收回前言,
他會和五條悟相處的很愉快的。
這可是人類親手培養出的惡鬼,就像還是個人類的兩面宿傩一樣。
人類對他的詛咒與恨意,讓兩面宿傩成為了不朽的詛咒之王。
那你呢,五條悟,你又會變成什麼?
兩面宿傩對此充滿了期待,
他的臉上留存着笑意,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
“不要讓本大爺失望,小子。”
他重新坐回王座之上,把五條悟踢出了自己的領域,他決定冷眼旁觀五條悟的行動,畢竟他最愛的戲碼就是複仇與殺戮。
在最後時刻給予的咒力,縫補了五條悟靈魂的缺口,讓他不再純粹,甚至不再隻是他自己。
他的一部分已經被兩面宿傩占據,變成了比任何人都接近兩面宿傩的存在。
或許在不久後的某日,他也會學會兩面宿傩的術式與領域,就像使用自己手臂一樣使用他們。
那絕對不會被用來攻向詛咒之王,他的心與靈魂都不再是完整的五條悟。
他會是下一個兩面宿傩,被人類恐懼,厭惡,變成人心中的怪物,
直至沉浸于無盡的屠戮與血海之中。
讓他看看,五條悟多久會帶來第一份鮮血呢。
五條悟的屍體被詛咒師帶回了五條家,他的身上銘刻着珍貴的無下限術式,又擁有百年一遇的六眼。
不出意外的話,他的屍體會被做成咒具。
五條家将再次陷入漫長的韬光養晦,直到出現下一個六眼為止。
男孩的身體被特意簡單清潔過,為保交貨時的完好無損。
他被放置在冰冷的手術床上,臉頰仿佛還活着般的精緻。
隻有高層與他的生父生母被允許最後查看他的屍身,隻有少數人的臉上帶着悲痛欲絕般的痛苦。
生下他的夫婦,原本并非五條家權利的高層,甚至還是因為他的誕生而得到了權利。
他的生母的表情凝結了一般,好像無法接受事實一樣沉默而呆愣地望着他。
從一出生就被帶離了生父母身邊,五條悟甚至難以對他們産生什麼樣的感情。
那位五條家現任的家主,倒是難得的露出了一副悲痛的表情。
他在五條悟的印象裡,一直是令人讨厭的,守舊又麻煩的長輩。
會有人真心的為他哀悼嗎,在如今他被他們親手毀滅之後。
感受着自己的身體再次充滿了生機,意識重新回到體内,五條悟睜開了那雙一切災禍的源頭,盛滿無盡青空的瑰麗眼眸。
“父親,”
他從白布中坐起身,聲音低沉得詭異,他直直地望着那些與他相隔幾步的人。
“為什麼要讓人殺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