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襄撥開擋在面前的蕭允墨的肩膀,對着那提刀大漢舉起手:“是我!”
那人舉着刀徑直走過來,蕭允墨才站起身,隻見他從懷裡揣出一支花來。定睛一看,粉色花瓣中綴着紅色花苞,卻是一朵用筆墨着色的紙海棠。
大漢将花遞到祁襄手中:“這是花間公子交代給祁姑娘的。”
祁襄笑着接過紙花,插在發間:“公子真的收到我的信了?”
“公子聽說許多百姓受災,發了尋花令,各路江湖人士皆來響應,我們還帶了糧食和藥材,就在外頭。”
“各位豪傑仗義疏财,祁襄感激不盡!”
大漢收回刀去,叉着腰問:“外頭那些人為何将姑娘關在此處?要不要替你教訓教訓他們?”
“不必,煩請各位英雄護送我與二位大人回常甯縣衙便是。”
在綠林豪傑的庇護下,三人踏上了回縣衙的路,那三名戶部官員仍被綁着,扔到闆車上一并拉回去。
蕭允墨一臉不悅,語氣很是陰陽:“你與那花間公子什麼交情?為你一封信便向天下綠林發尋花令?還是在他自身難保的這個節骨眼。”
祁襄甜甜一笑道:“也不算有交情,公子并非為我,隻不過心系災民罷了。”
“心系災民……日日在泥地裡打滾的人是我們,功勞反倒被他得去了!而且,這花真俗氣,不如摘了!”
蕭允墨氣不打一處來,另一邊的林策也冷不丁開了口:“嗯,殿下所言極是。”
祁襄笑問:“哪句極是?花間公子搶了你倆的功勞還是這花俗氣?”
林策沉吟片刻,道:“功勞确實不在他,這花……也不襯你。”
祁襄咯咯笑了:“好好好,二位大人才是百姓的青天大老爺。”
三人先行回到驿館,蕭允墨嫌棄地瞟了瞟祁襄,頭上那支海棠花刺痛他的眼。
“先去沐浴更衣,把這身村姑衣裳換了去。”
祁襄這時才感到喉嚨火燒火燎般疼痛,劇烈咳嗽起來。
蕭允墨見她這樣,尖酸的語氣瞬間軟了下來:“你還病着,不要洗太久,别又着了風寒,本來身子就不好。”
“殿下還是多顧惜自己的身子吧,小的皮糙肉厚,不打緊的。” 祁襄嗓音沙啞,與腳下的落葉作出的梭梭聲相得益彰,平添了幾分秋日的寂寥。
終于滌淨了累日的風塵,祁襄換上一身豆青色道袍,外頭罩一件孔雀綠無袖褡護,頭戴網巾,髻上隻插一支玉簪,渾身透着股書生氣。
蕭允墨頭戴簪金翼善冠,身穿琥珀色四爪坐龍蟒袍,派頭做了十足。林策也穿上了青色圓領袍官服,補子上的雲雁翅上繡着銀線,羽翼分明。
“要不說人靠衣裝呢,大人們好生氣派啊。” 祁襄語氣誇張地拍起馬屁來。
“你摘了那豔俗的紙花,倒也有幾分人樣。” 蕭允墨反唇相譏。
回到縣衙,立即叫人提了戶部的官員們上堂,婁知縣看見被綁着的那三人,腿都軟了,一邊跪地磕頭一邊道:“哎呦喂,各位大人,你們可算回來了,可把下官擔心死了!”
那三人憤憤看着他,潘主事情緒尤為激動:“哼,你還有臉說,你們可把我等連累慘了!”
蕭允墨端坐堂上,林策坐在他身邊,懷王府的侍衛列隊兩側,林策手下那個叫吳奉言的刑部郎中拿着一本賬冊,遞到他們面前,低聲道:“懷王殿下、大人,你們不在時我們終于厘清了他們縣裡這筆亂賬,大人剛才問我的那批絲絹,便記在這本裡了。”
蕭允墨看了看他翻到的那一頁,對臉貼着地面跪着的婁标問道:“這賬冊上記着三月之前,常甯縣向朝廷上繳絲絹共計1807匹,全數都是本地絹商自願上交,是否屬實?”
“屬……屬實……”
蕭允墨一擡眼,将賬冊往地上一扔,怒道:“你說屬實,但他們說是百姓交的絲絹以絹抵賦,你們到底誰說的是實話!”
潘硯霖手被綁在身後,卻仍竭力彎腰将頭磕到地上:“禀懷王殿下,以絹抵賦之事乃是那些綁了我們的暴……百姓所陳之情。如今想來,我等初到常甯,這婁知縣和縣中富戶便百般拖延我等的調查時間,整日邀請我等宴飲作樂,的确……的确很有問題!”
婁知縣慌了,忙不疊辯解起來:“潘大人,您這話可有失偏頗了,我們常甯素來以好客著稱,我這也是盡地主之誼,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