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蕭允墨這會兒已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用警惕的目光望着聶昭,話卻是對祁襄說的,“祁時安,你跟我來一下,我與你有話說。”
祁襄聳聳肩,對聶昭道:“成,明兒我睡飽了,便帶你上街去。”
“祁—時—安。” 蕭允墨站在原地,又叫了一遍。
“來了來了殿下!” 她慢慢悠悠跟着他往後堂走,留下聶昭晦暗不明的目光追随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殿下有何事同我說呀?”
“沒事不能找你?出去一個月,害我操心半個月,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祁襄伸手去拽蕭允墨的袖子,半開玩笑地說:“我也有些想念殿下呢。”
他兀地抓過她的手臂,拉她入懷的瞬間急風驟雨地吻了上來。許是這段時間的分别催化了心中壓抑的情愫,祁襄在他的帶動下也熱烈起來,她捧起他的臉,将他的掠奪化為勢均力敵的焦灼纏綿。
“誰說……我想念你了……” 他淺啄她紅腫的唇瓣。
“原來殿下不想我?那我明日再出趟遠門……”
“不許!” 他的唇再次覆了上來,奪走她的呼吸。
這次她隻在熱切的溫存中纏綿了片刻,便輕輕推開他,說話氣息不勻:“殿下,大庭廣衆,如此不好。”
他與她隐在正堂通往遊廊的小間裡,此處極其僻靜,晚間更無人經過。
“又沒有人,你怕被誰瞧見?難道是那個小子?”
“哪個啊?” 她擡起眼,眸中浮着一層水汽。
“叫你‘姐姐’那個蠻族小子。”
“他呀……小孩子心性罷了。”
他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兩人沿着遊廊往府邸深處走。
祁襄望了望頭頂的弦月,問:“後來京城可下雨了?”
“下了,接連下了好幾場。”
“那陛下可以放心了。”
“嗯……” 他低頭看了看她,又問,“镖局的人,帶回來了?”
“隻有镖師陳伯一人了……我先遣人安置了他,沒帶來見二位殿下。”
他握緊她的手:“襄兒……别難過……”
她吸了吸鼻子:“倘若當年我和祁延也去了嶺南,想必也是活不到今日了。”
“沒有倘若,别胡思亂想了。”
走到一處分岔路,祁襄松開他的手:“殿下,襄兒乏了,回去歇息了,殿下也早些回甯喜齋去吧。”
蕭允墨欲言又止,最後撫着她的臉頰,在她嘴邊輕輕落下一個吻。
“晚安,襄兒。”
天明後,接連發生了兩件大事。
其一人神共憤:刑部侍郎林策在朝會參奏緝事司太監錢泗忠在嶺南蒼梧強征徭役,逼迫無辜百姓挖掘丹砂,緻多人重病死亡。
其二絕世稀奇:一大清早刑部衙門還未點卯,便有一幫外來客運來十幾個大镖箱堆在衙門口,直說要将這些東西交給侍郎大人親驗。
這第一件事實際先前已然傳開了,在朝會之上,皇帝隻是循例問了問案件的大緻情況,留待下朝之後,将内閣與司禮局叫到一處,商量細節。
楊首輔自然不會錯過這個重創司禮局和緝事司的大好良機,他率先問林策道:“我聽說,林侍郎也被當成壯丁抓了去,親曆了礦中的種種艱險,可确有其事?”
林策答道:“千真萬确,如今還有兩名刑部人員在礦山之中,我們在礦下遭受看守官兵的打罵和虐待,朱砂有毒,然而所有挖礦的苦役都全無一絲防護,足見管轄之人居心之狠毒。”
楊首輔帶頭跪下,叩首道:“陛下,若不是機緣巧合,讓林侍郎誤打誤撞碰見了此事,恐怕那些遠在天邊的無辜百姓永無出頭之日!還請陛下下旨,務必嚴查此事!”
他一擡頭,凜然望向皇帝身邊的榮桓:“榮掌印,錢泗忠是你緝事司的人,此事,你也該給一個交代才是!”
熙甯帝臉色極為不佳,沉聲道:“榮桓,朕交給你的差事,你是怎麼辦的!”
榮桓趕忙溜到堂下長跪叩首:“陛下恕罪!是老奴禦下不嚴,有失職之過!”
楊首輔此時悠悠看向禦座之人,問:“皇上,臣依稀記得,前幾個月,梁仙師似乎不在京中,說是替陛下去尋煉制仙丹的藥引,莫非,這嶺南的朱砂,是皇上下令去采的?”
熙甯帝臉色大變,緊緊抓着雕龍的扶手,君臣二人,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嚴厲的太傅與背錯書的太子這層身份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