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墨應是停了範毓榕的藥,氣色上佳,行軍露宿,輪廓也更分明了一些。他穿着和那些鬼面人類似的異域服飾,半披發,在頭頂梳了一個高髻,束發的彩繩垂在耳邊,整個人洋溢着久違的少年氣。祁襄望着他,一時竟愣了神。
“祁時安。” 他喚她名字,“我來背皇……十三叔吧。”
他從她手裡接過蕭敬虞,将他背到肩上。蕭敬虞此時已然神志迷離,祁襄焦急萬分,沖着那紅衣人吼道:“解藥!将解藥拿來!”
紅衣人摘下鬼面具,露出絕豔出塵的一張臉,赤娆笑着從懷中拿出一瓶藥來,遞到她手中:“不是什麼緻命的毒藥,姑娘莫急。”
祁襄沒工夫搭理她,從那藥瓶裡倒出一丸解藥來,給蕭敬虞服下。
“師兄,你把解藥吞了。”
她的指尖撚着藥丸與他的唇瓣相觸,蕭允墨的視線跟随她的動作,眉頭緊緊皺起。
“你怎麼在這裡?” 給蕭敬虞服了藥,她這才想起問蕭允墨來。
“來打叛軍,主力撤退,被一路追上了山。” 他語氣雖冷,眼神卻始終沒從她身上移開,“你們呢,怎麼會到川中來?”
“和你們一樣,來打叛軍,但我們不是被追殺來這裡的,我們就是想翻過大山,到城中去。”她瞟了一眼鬼師娘娘,道,“倒是趕巧了,想必這山寨中的人,一定認得進城的路吧。”
蕭允墨湊到她耳邊,溫熱的呼吸掃在她的耳廓:“我原本也打算走山路潛進城裡,但那位紅衣服的鬼師娘娘,她不肯。”
祁襄一激靈,往一旁退開半步,故作鎮定地問:“為何不肯?你出來沒帶錢?”
蕭允墨冷眼一翻:“你沒看見她一身金銀珠寶?她不要錢。”
“那她要什麼?”
蕭允墨不出聲了,頓了片刻,轉開話題:“先帶十三叔回去治傷吧,進城的事,再從長計議。”
就在這時,從後頭咋咋呼呼跳出一人來,不是程季那還是誰——
“哎呦喂,崔兄弟!”他方才就看見祁襄和蕭允墨咬了半天耳朵,這會兒再也按耐不住,兩眼直勾勾看着祁襄道,“你就是弟妹吧!”
此話一出,走在前頭的赤娆也回頭看了看他們,神情瞧不出喜怒,片刻又轉過身去,繼續往寨子的方向走。
“崔……”祁襄一時語塞,思索着如何應答。
“她不是。”蕭允墨否認。
“怎麼不是!她扇子上挂的那個吊墜,與你時常拿出來看的那個平安扣,分明就是一對兒!”
蕭允墨深吸一口氣,似在強壓怒火:“我沒有成親。”
“啊?”程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可……可你自己說……”
“我何時說過我成親了?隻是懶得跟你分辯罷了。”
祁襄漸漸聽明白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笑着對程季道:“哦,你是我家公子的戰友吧?”
“公子?”
“嗯,家裡的老祖宗聽說西北戰事吃緊,實在心焦,便叫十三爺帶我來尋一尋公子。”
程季似懂非懂:“喲,還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呀,你這叔叔看起來也并不比你大幾歲呢。”
祁襄笑得更開懷了:“那可不,我們……崔氏一門,也是世代簪纓的大族呢,是不是啊,少爺。“
蕭允墨瞪了她一眼:“别胡說八道了,沒規沒矩的丫頭。”
祁襄一臉得意,程季将信将疑,蕭允墨頭疼不已。
跟着鬼師娘娘穿過林中窄道,來到苗寨之中,她倒也算仗義,第一時間為蕭敬虞請來了苗醫。
“大夫,可有傷到筋骨?” 祁襄始終坐在床邊看着,忍了許久,才問出了心中的憂慮。
兩鬓斑白的老者将碾碎的草藥敷在蕭敬虞傷口之上,緩緩道:“未傷及筋骨,将養幾日便好了。”
她松了口氣,靠在床上的蕭敬虞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道:“阿襄,我沒事,也不太疼了。”
“師兄,因我大意你才受了傷,我心裡過意不去。” 祁襄低着頭,無比自責。
蕭敬虞撐起身,撫了撫她的發頂:“别這麼說,若現在傷的是你,師兄心裡才難受百倍。”
“十三叔……” 蕭允墨站在一旁,憋了半天還是開了口,“我隻聽那些苗人說有外人闖了進來,沒想到是你們,是我動作太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