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褪去,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沉寂的澍陽城人煙逐起。
新的一日始。
今日是官生們入平山院的日子,街頭巷尾也比平時熱鬧不少,甚至還有人老早守在那九戶出了官生的人家,準備先拿一手消息。
平山院是西昭唯一的官院,建于太宗時期,每五年一考,唯有過了院試之人才能成為官生,且每次隻收十人。
而那些人之所以盯着九戶人家,是因有一戶乃鎮國公府,無人敢去蹲守。
無人蹲守也不妨礙百姓低聲聊起——
“我聽人說,昨日鎮國公府的二姑娘病了,病的可嚴重,今日想必也參加不了入院儀式。”
“啊?那平山院不是說,不參加入院儀式者視為放棄名額麼?”
“誰說不是呢。”白菜攤内,年長的婦人歎道:“這幾次院試好不容易有兩名女官生考上,可惜有一個病了,估摸那個名額要被旁人替了!”
“那未必,你也不看看她父親是誰。不說她父親,就她那庶兄好歹也是吏部侍郎,想保人,暗地裡用點法子也能保住……”
坊間議論的熱鬧,鎮國公府,望梅院内也是忙的熱鬧。
蔡昭憶一想到要入平山院,醒的就格外早。剛起身不久,王媽媽便帶着吳醫師前來複診。
吳醫師見她氣色紅潤,脈象平穩有力便同馮媽媽說:“病情痊愈,已無大礙。”
王媽媽一聽,樂呵呵說了幾句喜話,轉身去回禀還未上朝的蔡淮遠。
用過早膳,蔡昭憶換上平山院特制的竊藍色銀絲如意紋圓領袍,坐在妝奁前,看着屋内外忙活的丫鬟,奇怪道:“院裡何時有這麼多人?”
桃月拿着梳篦,笑道:“有些是王,馮兩位媽媽派來幫忙收拾東西的。”
原是這樣。
蔡昭憶了然的同時,忽想到桃月‘借’的那把鑰匙,通過銅鏡盯着桃月,輕咳一聲。
桃月擡眸,瞬間會意,借着拿桌上玉簪的動作,小聲道:“奴婢已還回去。”
那便好。
說起來要不是有那把鑰匙,她們怕很難回到院子。
思緒飄遠間,桃月将玉簪插入玉冠之中,“姑娘,束好了。”
平山院有規,無論男女皆要束發以玉冠固之。
蔡昭憶聽到聲音,回過神,目落銅鏡打量,并無不妥後,她起身朝右側書案走去,“桃月,你過來。”
“姑娘有何吩咐?”桃月跟上,剛詢問,手裡忽地被塞入一沓疊起的紙。她茫然看向自家姑娘,但聽姑娘壓低嗓音吩咐道:“你先帶着十五兩銀子出府,喬裝到北街天福茶樓,餘下的事按這紙裡面寫的做。”
“是。”既是自家姑娘吩咐,桃月也不再多問,轉身就按吩咐去行事。
蔡昭憶算着時辰,等桃月離開有一會兒,才命人将東西搬到府外馬車上。因明日清明節休學,故帶的東西也不算多,僅有兩箱。
蔡昭憶跟着小厮們一同離院,路過棠花院時想要進去看一眼,卻被丫鬟以四姑娘未醒為由拒之門外。
阿沅這是記仇了?
應當不至于……
蔡昭憶斂起思緒,緩步至府門。
府門外兩位媽媽早已等候多時。
其中,馮媽媽見她獨自出來,以為是将桃月留在了院裡,上前幾步,說道:“二姑娘,雖說平山院不允準帶仆從,但桃月是你的貼身丫鬟,今日理應跟着去收拾住處的。”
蔡昭憶解釋:“馮媽媽誤會了,是我吩咐桃月先行一步到平山院等我的。”
“二姑娘向來有決斷,”王媽媽笑嘻嘻道:“馮婆子,你無事就别耽誤二姑娘入院了。”
馮媽媽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二姑娘有決斷,我自是知道,這還用你說?”
蔡昭憶見兩位媽媽又要掐起來,微微福身,語氣溫和道:“今日有勞兩位媽媽相送了。”
“哎呦!這可萬萬使不得!”王媽媽見狀,急忙拉起來蔡昭憶,道:“二姑娘言重,這些都是老奴們的分内事,二姑娘如此倒是把老奴當做外人了!”
“就是。”馮媽媽難得應和道:“二姑娘晚上回府要吃什麼,老奴好提早讓廚房去做……”
“馮媽媽,我要吃醬雞腿!”這時,車帷掀開,露出一張可愛的面孔。
“阿沅?”蔡昭憶看到說話之人,怔愣一瞬。見蔡元漪說罷,氣鼓鼓放下車帷,才反應過來,這小丫頭是有點記仇昨日不見之事。
她與兩位媽媽又說幾句,随即動身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車内彌漫淡淡的桃花米糕的香氣。
蔡元漪捧着桃花米糕,吃了兩塊,悶氣全然消散,“二姐,你昨日沒去宮裡,可是錯過了一場好戲!”
蔡昭憶聞言,來了興緻,“什麼好戲?”
蔡元漪咽下點心,道:“昨日夜宴上,各國各朝使臣相繼給陛下送禮,前面一直好好的,唯獨到了雲朝使臣那,他特意送了兩個玉制的山子,結果——”
“那兩個玉擺件,其中一個碎了!陛下勃然大怒,衆臣認為雲朝有不敬之心,聲伐間還是五殿下出來求情,陛下才消點氣,命人徹查此事,那位使臣也因此被留在皇城。”
“說起來那位使臣,二姐也見過,就是上次在花神廟外遇見的鄭公子。”
“他是雲朝使臣?”蔡昭憶驚訝的同時不由想起周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