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官員衆多,隻是一個記錄起居的差事,何故要從官生之中選人?想來,是選個“苦力”罷了。
方殊說着起身,走到官生面前,掃了一眼,續道:“而這個機會由抽簽決定。”話落,小厮捧上一個置有木棒的小桶。
“此桶内共有十根木棒,隻有一根底部塗有紅色标記。爾等依次抽取,抽中者即到禮部協助。”方殊說罷,問道:“可有聽懂?”
“回尚書,學生已懂。”
“那就抽吧。”方殊轉身坐回上位,“誰先來?”
官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一人敢上前。這幾日五皇子與雲朝使臣的事,他們已有耳聞,故這個時候,誰都不想去做這份差事,怕卷入其中。
蔡昭憶也不想摻和此事,可見衆人躊躇不前,将禮部尚書的面子放在地上摩擦,思忖一番,上前道:“學生先來。”
方殊陰沉的臉色在蔡昭憶出來時緩和不少,“好,那就你。”
蔡昭憶走到堂前,小桶的上方扣着蓋子讓人看不到裡面情況。不過她想,共有十根木棒,自己先抽,應是不會抽中的。
于是她選擇一根抽出,可當在看到手中,木棒底部有紅色标記時,瞳孔猛地一縮,愣了片刻,又抽出餘下木棒,結果真的,隻有她手中木棒有紅色标記!
“……”
蔡昭憶被自己的手氣氣笑了,大庭廣衆下,這種情況也不可能重抽。何況隻是個小小居使,說不定過幾日就不需要了。
如此想,她深吸了一口氣,恢複神情,平靜道:“回方尚書,學生抽中了。”
方殊也沒想到蔡昭憶一把能中,驚訝地起身看向其左手握着的木棒。
好吧,還真是。
“既是如此,”方殊回頭看向魏院使,道:“魏院使,那蔡官生就借禮部一些時日了。”
魏院使颔首,囑咐蔡昭憶道:“到了禮部,一切事務皆要聽方尚書安排,不得亂事。”
“是,學生明白。”蔡昭憶行了一禮,轉身,在衆目睽睽之下跟随方殊離開。
平山院男官生較多,方殊來之前沒想過會是女官生抽中,故今日隻坐了一輛馬車前來。
男女共乘一輛,顯然不合規矩,可此時又不能再調來一輛馬車,他思來想去回過頭,試探問道:“蔡官生……可會騎馬?”
*
當街騎馬,蔡昭憶還是頭一次。
皇城内的百姓見過騎馬的将領,沒見過騎馬的官生,還是名女官生,目光不由落在蔡昭憶身上打量。
蔡昭憶面色平靜,直接把路邊盯着她的百姓當成白菜,茄子等蔬果,絲毫不怯場。
突然,她感覺到什麼,擡頭向上看去正好對上一雙幽深的眸子。她愣了下,轉頭對着馬車内的方殊道:“方尚書,五殿下在您左側的茶樓上。”
“五殿下?”方殊聞言掀起車帷,果然看見已被停職的秦宸。因雲朝使臣那邊等着,故方殊拱手行了一禮,未上去拜見。
這一動作,看的宋恩眉頭一皺,“方殊這是什麼意思?看到殿下都不上來拜見?屬下看他在禮部待的悠閑,連規矩都沒有了!”
秦宸盯着馬背上的少女,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你去查查,禮部是怎麼選了蔡二姑娘做居使②的。”
“居使?”宋恩恍然,“是,屬下這就去查。”
平山院離雲朝使臣暫住的客館不遠,約莫一刻鐘就到了。
蔡昭憶和方殊跟随館卒前往後院時,方殊忽地說道:“從今日起你的官職就是禮部居使,你照舊住在平山院,每日辰正會有馬車接你到此。”
“你要做的,就是記錄雲朝使臣的日常,譬如午膳,晚膳嘗了哪些菜肴,喝的什麼茶,下午用什麼點心,何時歇息等。”
蔡昭憶聽着,眉頭微皺,問道:“那雲朝使臣若是一夜不眠呢?”
“這你無需多管。酉時三刻自會有馬車接你,先到禮部将日冊交給本官,再送你回平山院。”說着,方殊又低聲道:“這差事輕松的很,蔡二姑娘聰慧定能勝任。”
蔡昭憶皮笑肉不笑道:“多謝方尚書。”
經過荷塘,穿過抄手遊廊,蔡昭憶二人行至雲朝使臣所住的雲柳居。
雲柳居内有許多雲朝侍衛把守,待館卒通禀後,蔡昭憶垂眸跟在方殊身後踏入屋内。
“下官方殊見過鄭使臣。”方殊行完禮,轉頭介紹起蔡昭憶,“這是禮部擢選出來,日後負責記錄使臣起居日常的居使,姓蔡。”
蔡昭憶順勢行禮,“下官蔡昭憶見過鄭使臣。”
“禮部選出來的,”鄭承晏放下茶杯,清朗的嗓音明顯蘊含幾分驚奇:“竟是一名女居使?”
“鄭使臣寬心。”方殊道:“蔡居使隻是負責日常記錄,不會打擾幹涉使臣獨處。”
“方大人都如此說了,本将軍也不好說什麼。”他轉眸看向還維持行禮的蔡昭憶,淡聲:“蔡居使,在本将軍這裡無需多禮。”
“禮法規之,下官不敢有失。”蔡昭憶語氣疏離,脊背又低了一分。
鄭承晏意味不明地看着蔡昭憶,片刻,他垂眸端起茶杯,“蔡居使免禮。”
“謝鄭使臣。”蔡昭憶直起身,眼皮微擡,瞥見鄭承晏身邊的侍從,目光驟然一震。
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