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憶把沈惠所記的抄寫好,便挑燈背書,直到天色微明才睡下。
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屋外古鐘聲響起。
蔡昭憶在床榻上伸伸懶腰,揉着太陽穴起身,換上昨夜方殊發給她的一件嶄新的淺青色九品官服。
洗漱完畢,她離開屋子,見女院院門關着,轉身走到隔壁屋門前輕叩三聲:“沈官生可起了?”
“蔡官生要是還書,放門口即可。”沙啞的女聲自屋内響起。
“好。”蔡昭憶想了下,轉身回屋取一個矮凳置于沈惠屋門口,複而将書放下,“昨夜多謝沈官生。”她道過謝,沒聽見屋内人回話,便先一步離開。
院門打開,隻見昨夜守門的小厮站在院外青石路上。小厮聽到動靜回頭,未等蔡昭憶詢問,他上前拱手道:“蔡居使,魏院使有請。”
蔡昭憶正好有事要同魏院使講,故道:“勞煩帶路。”
她來時聽說魏院使的住所在後山之内,小厮卻引着往文堂走去。行至文堂外,小厮頓步道:“魏院使就在文堂内,小人還有事,先行告退。”
蔡昭憶目送小厮離開,邁步踏入,堂前空地并無人,應是在堂内。她如是想,轉身順石階而上,果見魏院使背對而立于過道間。
“學生見過魏院使。”蔡昭憶恭敬行禮道。
魏院使聞聲回頭,淡道:“院内雖未告示,但蔡居使已有官身,在老夫面前無需自稱學生。”
“魏院使說的是。可無平山院,學生也不能有官職。”蔡昭憶言辭誠懇:“還請魏院使允準學生自稱。”
“罷了,起來吧。”魏院使語氣肉耳可聞地溫和幾分:“老夫喚你前來,是因聽守門小厮說,你昨夜有事要尋老夫?”
“學生的确有事想請示院使。”蔡昭憶直起身,坦言:“昨日,學生未曾聽女師,武師授業教武,心内深感遺憾,故特來請示院使,學生想請劉武師每夜酉時六刻至戌正授學生以武藝。”
魏院使在平山院十幾年,明白其中意思卻故作不懂道:“你有此心甚好,何不自去與劉武師說?”
蔡昭憶深知魏院使是在裝糊塗,說道:“院使您統掌平山院,學生自當先來請示您。”
若不請示,蔡昭憶怕其餘官生撞見知曉,會誤認為劉武師開私課,心中不平,生出旁事。
且再過一個多月,便是平山院新生考核。學問,她可自背理解,但武藝,她隻略懂皮毛不知其内道,需武師授之。
話說到這份上,魏院使也不好再裝糊塗,摸着胡須,思忖幾息,溫聲:“你所請示之事,老夫已知曉,去做即可。”
“學生多謝魏院使。”蔡昭憶又行一禮,“那學生告退。”
“且慢。”魏院使想起什麼,又道:“你如今已是禮部官員,日後無需到比試場跑圈,直接用早膳即可。”
“院使關懷,學生心中感動但學生需記雲朝使臣之日常,不能在院中用膳。”
魏院使:“老夫聽聞禮部馬車,每日辰正接你去客館,因何不在院中用膳?”
“原是辰正。”蔡昭憶道:“但昨夜學生去禮部複命,方尚書說辰正太晚,便改至卯時二刻前往。”
魏院使看眼文堂内的刻漏,道:“時辰将至,你有何要收拾的自去即可。至于劉武師那邊,老夫會替你言明。”
“學生多謝院使。”蔡昭憶又是一禮,“學生告退。”
從文堂出來沒走多遠,守門小厮便來禀:“蔡居使留步,禮部馬車到了。”
這麼快?
蔡昭憶沒什麼收拾的,聞言便沒回女院,轉身跟着小厮前往院門口。上了馬車,便見日冊放在左側小桌案上。
蔡昭憶落座,馬車随即朝客館方向行駛。
她側眸,目光落在日冊上。
沒記錯,昨夜離開前,方尚書曾提筆在日冊上寫了什麼。
她好奇地拿起翻看,看見第一頁第一行空白處多了一行字——雲朝使臣鄭子暄之日冊。
蔡昭憶眸光一暗。
原來他叫鄭子暄。
*
蔡昭憶抵至正堂時,堂内空無一人。不止堂内,過來的一路,連館卒的身影也沒瞧見。
她也不敢随意坐,隻能站着。約莫站了半盞茶,雙木與館卒才端着早膳進來。
雙木見到她,便道:“蔡居使稍候,我家主人正在換衣。”
蔡昭憶颔首,表示聽到了。
不多時,鄭承晏抵至正堂。
今日,他換了一身雲門彈墨蝶紋寬袖長袍,墨發以同色發帶半束,瞧着少了幾分浩然正氣,多了幾分灑脫不羁。
蔡昭憶看了眼,淡淡收回目光,起身道:“下官見過鄭使臣。”
“蔡居使不必多禮,請坐。”鄭承晏落座後,蔡昭憶才落座。
用膳前,雙木照常給了蔡昭憶一份食單。她掃了眼,忽聽鄭承晏道:“這麼多的早點,某也吃不下。雙木,你将這兩盤點心端到蔡居使桌上。”
蔡昭憶眼皮微擡。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端來的兩盤點心竟都是她平日愛吃的。
她若有所思看着點心,複而擡眸看向已動筷的少年将軍,淡聲:“多謝使臣。”
用過早膳,蔡昭憶跟着鄭承晏在棋堂待了近兩個時辰,後随其在客館内散步。垂眸記錄間,她察覺身前人頓步,卻故作不知,撞到其後背肩胛骨上。
蔡昭憶揉着額頭,擡眼見鄭承晏回頭,放下手,問道:“下官疏忽,鄭使臣可有事?”
鄭承晏溫聲:“某皮糙肉厚,倒是蔡居使可有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