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憶注視着木盤内兩個約三指寬,五寸長的盒子,眉頭微蹙。
太甯公主方才被她氣到,這會兒竟還賞她?
她詫異間,掃了眼周圍經過,偷瞄這邊的宮人,恍然明白,太甯公主當着這麼多宮人面,特派身邊人來送賞,恐是要旁人議論。
最好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蔡昭憶想明白,張口就要拒絕,突然,耳邊響起阿沅那夜所言,她拒絕的話到嘴邊成了一句:“此筆可否轉贈親朋?”
芙蓉沒想到蔡昭憶會這麼問,愣住一瞬,答道:“回錄事,按規,公主特賜,不宜轉贈……外人。”
蔡昭憶明白意思,嘟囔一句:“那便能給四妹一支。”
芙蓉聽到這話,想起什麼,忙不疊道:“蔡錄事與蔡四姑娘真是姐妹情深,不過,像這種宮中所制的狼毫,最宜字好者用之。”
蔡昭憶聞言,若有所思地看向芙蓉。
字最好的?
除了父親和她,寫字最好的隻有阿沅和二哥。但芙蓉方才話意明顯,不想她給阿沅。
芙蓉是太甯公主心腹。若太甯公主對她二哥無意,身為心腹,芙蓉又怎會說出這種話?
可前世,太甯公主與二哥并無任何交集……
“蔡錄事?”芙蓉見蔡昭憶愣神,輕喚一聲。
蔡昭憶思緒瞬間回籠,緊接拱手,言語委婉道:“還請姑娘代為回禀公主,今日能為公主分憂,是小臣之幸。區區薄功,不敢受賞,還望公主恕罪。”音落,不容芙蓉多說,轉身便走。
近一炷香後。
蔡昭憶走出正安門,便見宋恩與一陌生男子站在宮門外,似在等誰。
她想着,下秒,宋恩的聲音傳來:“蔡大人。”
蔡昭憶聞聲頓步,偏頭,隻聽宋恩道:“從這裡到大理寺還有段路,殿下念及近日天熱,特命屬下護送大人,乘車回去。”
還沒等蔡昭憶拒絕,右邊的陌生男子上前兩步,拱手道:“奴才是奉太甯公主之命,送大人回大理寺,還請大人移步馬車。”
“……”
蔡昭憶視線在宋恩二人身上流轉,須臾,她淡道:“勞煩兩位回禀……殿下和公主,小臣多謝殿下和公主厚愛,此處離大理寺不甚太遠,小臣步行即可。”說罷,擡手,微微躬身。
*
北街。
蔡昭憶心事重重地在街上走着,突然,右耳邊響起一道低沉女音:
“我家主人在前面巷子等姑娘。”
蔡昭憶雙眸微動,旋即看向走到她前邊,手裡握着一把劍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似察覺到她的目光,将手中劍抱在懷裡。通身漆黑的劍,劍柄為暗金色,刻着複雜紋路。
暗金色劍柄……
蔡昭憶瞬間知道此人的主人是誰,可是……她微微側頭。
身後那“幾雙眼睛”該如何處理?
她思忖間,身後驟然傳來争吵聲。她好奇地看過去,隻見街邊黃衣女子指着白袍男子說什麼“想入贅的人有一堆”“你騙我”“你就是圖财”之類的話,緊接扇了白袍男子一巴掌,還将男子腰間的荷包扯下,銀子倒出,朝街上揚了一把。
“像你這種見财起意,謊話連篇之人,不配入贅我李家!”
随着黃衣女子的離開,周圍百姓一哄而上,去搶散落地上的銀子。
蔡昭憶看着人群,複看向被人群攔住的幾人,猛然明白什麼,不動聲色地轉身。
她走到巷子口,黑衣女子就站在巷内,似乎斷定她會過來。
“請随我來。”黑衣女子言簡意赅,領着蔡昭憶左拐右拐,拐入一處停着馬車的巷子裡。
“主人,人來了。”黑衣女子禀報一聲,轉頭看向蔡昭憶,遞劍道:“勞煩姑娘帶給我家主人。”
蔡昭憶遲疑幾息,接過劍,動身上馬車。掀開車簾,淡淡茶香飄來,伴着一句:“好久不見,蔡二姑娘。”
蔡昭憶瞥了眼,未接話。
落座後,她把劍放到主坐上,轉眸看向對面倒茶的鄭承晏,意味不明道:“鄭将軍今日出館,為何不見嚴寒他們?”
鄭承晏将倒好的茶放到蔡昭憶面前,回道:“我要與姑娘說些私事,他們不宜在場。”
不宜在場?
是未随行還是藏在暗處?
蔡昭憶若有所思地瞧着杯中飄浮的金銀花,耳邊蓦地響起少年的聲音:
“今日終有機會請蔡二姑娘過來,是想問賀禮一事,姑娘查的如何?”
蔡昭憶聞言,斂起思緒,擡頭看向鄭承晏,淡道:“在我如實告知前,能否請将軍解個惑?”
“姑娘請說。”
“将軍留在皇城時日不短,既有手段出館,應也有手段查到賀禮一事的進展。”蔡昭憶微微俯身,目光如炬看着鄭承晏,詐道:“若我想的沒錯,将軍早就知曉,是誰阻止查此事。”
音落,車廂内倏然安靜。
鄭承晏瞧着近在咫尺,昳麗的面龐,沉默幾息,放下茶杯,承認道:“我确是知曉,但是從圍場回來才知。”
蔡昭憶聞言,眸底劃過一抹幽芒。
因她也是從圍場回來,才有機會查到阻止此事之人及那人背後靠山的。
既然這麼巧,那……
“我看這裡有筆墨紙硯,為免有誤,将軍不妨同我一起把那人姓名或官職寫下,對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