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憶看到男子右臉被鞭子抽的皮開肉綻,鮮血直流,目光陡然一震,下意識往前兩步。
男子卻一聲未叫,擡頭直直看着再次揚鞭的官兵。忽然,一名鬓微白的中年男子從右邊山洞跑出,徑直跪在揚鞭官兵的腳邊,說了幾句話,開始磕頭。
下秒,官兵一腳踹開中年人……
“姑娘。”
蔡昭憶猝然聽見桃月的聲音,回過頭,剛好瞧見林間順腳印,匆匆跑來的叱影,與此同時,鞭打聲直達耳廓。
她猛地側眸,冷冷盯了施加虐行的官兵幾息,轉身回到桃月二人跟前,聽桃月往下道:
“姑娘,鄭使臣所中之毒名為“夜瓊”,會令人一柱香内血液倒流,心爆而亡。幸而此毒常見,奴婢藥箱有解藥,再施針于幾處穴位,喝兩副藥,即可清體内餘毒。”
話音未落,急促的踩雪聲停止,随之是一句:
“還請蔡二姑娘救救我家主人。”
蔡昭憶聞聲,眼眸微側,暗暗打量叱影一番,見其身上并無傷處,複看向桃月,問:“從這裡到外面停馬車的小路,約要一盞茶的腳程,使臣可能走?”
“回姑娘,走的慢些應無大礙。”桃月思忖了下,答道。
蔡昭憶聽到這話,擡手拔下一根玉簪遞給桃月,“你拿着此物與這位姑娘帶使臣離開,上我的馬車醫治。”
“噗—”
說話間,鄭承晏嘔了一口黑血。
“主人!”叱影緊張上前,但她身上素來不戴帕子,欲用袖子替主人擦血時,一張繡着梨花的藍帕闖入眼簾。
“使臣的毒不能再耽擱,用這個擦,擦完趕緊走。”
鄭承晏本想用手擦一下,聞言,搶在叱影前接過帕子。他邊擦嘴上的血,邊在桃月和叱影的攙扶下起身,“多謝蔡二姑娘。”語畢,轉身離開。
待鄭承晏三人走遠,蔡昭憶撿起地上的大氅,拍了拍上面沾到的雪與泥,行至小坡邊緣,深深看了會兒,轉身往林間走去。
片刻,她回到适才與黑衣人厮殺的地方,現場沒有一具屍體,卻散落着十幾把兵器。
而這些兵器散落之處,積雪已經化開。
蔡昭憶不由想到上次圍獵的事,她大緻掃了眼,撿起一枝樹枝在雪地裡扒拉。未幾,她扒拉到一枚紫色之物,拿起一看,果然是與暗市黑衣人一樣的令牌。
這令牌,她是親眼看到從交手的黑衣人身上掉的……莫非殺鄭子暄的主使與建暗市的是同一人?
雲朝?還是……秦宸?
蔡昭憶還記着賀禮卷宗的事,但仔細回想清剿暗市那日情形,她感覺秦宸并不知地圖所畫是暗市巢穴。
不然以秦宸的性子,必會殺了當時留下的捕快,僞造成被對方發現滅口,亦不會讓寺獄的那名主事活到現在。
不是秦宸,那隻能是雲朝了。
據她所知,鄭子暄是孤兒,在軍中長大,因軍功卓著,成為雲朝唯一一位被王君賜國姓的将軍,手裡更握着邊關幾萬大軍。
這樣得君心,有實權的人,自會被雲朝王子們争相拉攏……
蔡昭憶思及至此,蓦然想到另一件事——雲朝從前朝起,不知何緣故,成了西昭的附屬國。不僅讓西昭軍隊接管多處礦場,每年還會向西昭進獻白銀,黃金幾十萬兩。
若雲朝王室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建暗市賺銀錢,再把銀錢進獻……
寒風乍起。
蔡昭憶渾身不禁一顫。
她想到還在涼亭的兄妹,擔心出來太久令他們生疑,立馬披上大氅,收好令牌邁步離開。
回到涼亭時,蔡元漪正同禾琅堆雪人。
“怎你一人回來了?”坐在涼亭内的蔡晟看見獨自歸來的蔡昭憶,放下書怪道。
蔡昭憶自若應道:“我有一支簪子不見,便讓桃月沿路去尋了。”
“路上雪厚,桃月一人怎能尋到?”蔡晟偏頭目落七松,“你去陪桃月尋簪。”
“估摸時辰,桃月應快回來了,”蔡昭憶委婉阻止道:“二哥不必讓七松去。”
蔡晟聞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蔡昭憶,溫聲:“那便聽你的。”
“二姐,”蔡元漪聽她們說罷,喚道:“你快來和我們一起堆雪人……”
另一邊。
鄭承晏與叱影蹲在半人高的雜草内,聽着桃月以“二姑娘丢一支玉簪”為由支走了三名車夫與一名看馬小厮。
待四人沿路往上走遠,他扯下腰間荷包交給叱影,低聲吩咐:“讓他們晚點回來。”
“是。”叱影明白意思,接過荷包,轉身跟上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