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同不見的還有桃月。
“二姐!二姐!”蔡元漪猛然想起花朝節那夜的事,轉身看向忍冬,語氣慌張地問:“忍冬,你可有看見二姐?”
“二姑娘方才還在……”忍冬奇怪着,瞥見自家姑娘焦急的模樣,想起什麼,立馬安慰道:“姑娘别急,二姑娘許是被什麼吸引了,桃月在二姑娘身邊跟……”
說話間,一道稚嫩童聲響起:
“阿姐。”
蔡元漪聞聲低頭,看見一名六,七歲大的女娃娃右手拿着糖葫蘆,左手遞給她一張紙條,“這是剛才那個戴兔子面具的阿姐,讓我給你的。”
說完,跑了。
“忍冬,你讓人去護着點。”蔡元漪吩咐完,打開紙條,隻見上面有一行字——阿沅,你與二哥到南街魚躍橋上等我,有東西送給你們。
蔡元漪看過紙條,擔憂的心終于落回原處。她轉過頭把紙條交給蔡晟,撇嘴道:“一聲不吭就走,害我擔心,二姐好過分!”
“沒錯,讓阿沅擔心,是她這個姐姐的錯,”蔡晟看罷,收起紙條,溫聲:“不若我們直接回府,讓她一人在橋上等着?”
“那不行!”蔡元漪買下羊形面具,戴上,叉腰道:“我要去看看,二姐要送給我何物!”
與此同時。
蔡昭憶換了件大氅,乘坐桃月先前備好的尋常馬車,駛向南街華成巷。
不多時,馬車緩緩停下,桃月的聲音随之傳來:
“姑娘,滟居到了。”
漆黑的車廂内,蔡昭憶睜開眼,擡手撩起車帷,看到了站在滟居門前,抱劍的叱影。
她瞧了一眼,便收回手,起身下馬車。
叱影見蔡昭憶下來,轉身推開半扇門,緊接朝走到跟前的蔡昭憶抱拳,道:“我家主人,隻請蔡二姑娘一人入内。”
蔡昭憶聞言,雙眸微側,順手把湯婆子塞給桃月,“天冷,你到馬車内等我。”
她說罷,提步踏入,便瞧院裡有一條曲折的水上長廊。
長廊盡頭,少年身穿赤缇色勁裝,墨發由同色發帶束成馬尾,背對而立于一棵挂滿黑物的……樹前?
樹幹之粗,怕是有二十幾年。
蔡昭憶想着,身後半扇門“吱呀”一聲合上,她回頭瞥了眼,邁步踏上長廊。
未幾,她穿過涼亭,在少年身後三步處停下,瞥了眼其手裡的小盒子,開口問道:“鄭将軍今夜約我至此,所為何事?”
鄭承晏緩緩轉身,看到面戴白紗的蔡昭憶,腦海蓦然閃過初遇那夜。
他盯了幾息,不答反問:“蔡二姑娘可記得當初在馬車上,給我的那張印?”
原是來興師問罪的。
蔡昭憶心下了然,淡道:“記得。”
“蔡二姑娘記得就好。”鄭承晏說着,打開手裡的盒子。
蔡昭憶目光下移,隻見盒内有一小撮灰燼,耳邊緊接傳來鄭承晏的話:
“那張印在前幾日莫名自燃,成了這一小撮灰燼。”鄭承晏注視着眼前人,溫聲問:“蔡二姑娘對此有何解釋?”
蔡昭憶明知故問:“我不明白鄭将軍此話何意?”
“那張印,是蔡二姑娘,你給我的。”
“我給将軍之時,印紙完好無損。”蔡昭憶對上鄭承晏的目光,有理有據道:“今夜,将軍卻以這灰燼同我說,印紙自燃?将軍聽聽這話,可信麼?”
鄭承晏聽罷,輕笑一下,收起盒子,“我知道,蔡二姑娘一直懷疑我與秦宸有關系。我與他确有關系——”
蔡昭憶聽到這話,眸色一凜,交疊在腹部的雙手微動。
“但非合作,而是仇人。”鄭承晏轉眸,神色沉重地看着身側,挂滿黑色香囊的大樹,歎氣道:“這棵樹,是我父王在雲朝百姓初入西昭做勞工時種下的。每有一名雲朝百姓在礦場被虐打至死,這枝上就會挂一個菊花香囊。”
蔡昭憶聽到“父王”這兩個字,有些詫異地瞥了眼講話的鄭承晏,眉頭緊蹙,視線複落在樹上,若有所思。
待對方說完,她沉聲問道:“你是雲朝……三王子?”
除了自小被養在别苑的三王子鄭承晏,她想不到雲朝還有哪位王子會在邊關領兵,為世人所不知。
“你實在聰慧。”鄭承晏偏頭看着蔡昭憶,眼裡欣賞快要溢出,“子暄是我的表字,我大名,鄭承晏。”
蔡昭憶對鄭承晏的目光視若無睹,淡道:“三王子約我過來,不僅是為了說這些吧?”
鄭承晏沉吟幾息,上前兩步,低聲道:“我知道,你與秦宸也有仇。我相信,憑你的聰明才智,假以時日會扳倒他,但若你我聯手,定能更快扳倒。”
“倘使我沒想錯,王子口中的更快扳倒,應是得到邊關布防圖……”蔡昭憶一字一句道:“殺入皇城,滅皇族。”
“而邊關布防圖,整個西昭僅四人有,其中便有我父親。鄭王子,你想利用我,得到邊關布防圖。”
“非也。”鄭承晏搖頭,“蔡二姑娘,你我有同一個敵人,何不聯手對之?”
蔡昭憶冷笑一下,手微動。
寒光閃過,鋒利的刀刃橫在鄭承晏頸側。
她平靜道:“比起聯手,我更想上禀天聽,拿你換功。”
鄭承晏垂眸看了眼頸側的匕首,眼皮擡起,微微俯身對上少女漠然的雙眸,“我,賭你不會。”
蔡昭憶靜靜注視鄭承晏,眼前驟然飄過些許白絮,她視線一轉,白絮愈飄愈多。
澍陽城,竟然下雪了。
蔡昭憶眸底劃過一抹異樣,視線複落回鄭承晏臉上,緩緩收起匕首,“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成,不需與任何人聯手。”話畢,轉身離開。
鄭承晏望着少女離去的背影,伸手,手心落下幾片白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