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何維好不容易憋出的借口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聽聞今晚提督官在巡捕營巡查,你們卻尚可出營,這不知這尚大人是否對手下太疏忽管教。”
這番話一出,原本散漫站着的幾個巡捕營的都站得規整,扶手作揖,張含章沒在開口前,他們就都保持着這樣的姿勢。
幾個人面面相觑,原本想着跟着何維平常還能撈點油水,也沒有幹什麼太出格的事,提督管看在何維舅舅的面子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誰知道今晚好巧不巧,竟然還招惹上了張侍郎,原本想着把何維供出去的幾個人卻還是忌憚何維背後的舅舅,于是閉口不言。
萬一張侍郎不打算治何維的罪,那被拿來開刀的隻會是他們,畢竟張侍郎也是陳太尉一黨。
顯然何維也是這樣想,他雖然對張含章感到畏懼,但是卻不擔心自己會被怎麼樣。
頂多不過是被父親和舅舅訓斥一頓,張含章既和舅舅同屬一黨,雖官職比舅舅高,但舅舅最近被太尉很是看重,他估計也會放自己一馬。
“今夜輪到卑職巡街,所以我們尚未歸營換班。”
一旁看戲的衆人沒聽出來,但是柳憶南能聽得出來,這張侍郎是給何維台階下,若是他就此離開,那便不予追究了。
但是這何維顯然沒能明白張含章這樣做究竟是為何,還一個勁兒地找借口。
她上京的途中偶爾聽人談論,有傳聞說,陳太尉的女兒對張侍郎芳心暗許,而陳太尉亦有結親的打算。
張含章今日放過何維是顯而易見的了,畢竟都是陳黨,裝聾作啞放過同僚的侄子,那也是為官之道。
她壓低了帽檐,轉身離去,沒有等下去看事情究竟是如何解決的,無論結果是好是壞,她都沒有想再看下去的欲望。
畢竟就算那張侍郎能保住那攤主一時,一旦他不在外城,那何維便還可以找這攤主挑事。
要再看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直接把那何維就地格殺。
還沒走出這條街,就在街角看到一對夫妻披着蓑衣在收拾攤子,但是兩人已然上了年紀,雨也有變大的趨勢,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柳憶南緊了緊自己背着的包袱,走上前幫兩個人收拾東西。
那婆婆看到有好心人幫自己和丈夫收拾,連聲道謝。
有了柳憶南的幫忙,很快就收拾好所有的東西,沒想到雨竟然停了。
兩位老人氣喘籲籲地坐在凳子上歇息,雖然身上已然濕透,但隻能等恢複些體力再往回走。
柳憶南抿了抿嘴,還是問出了盤桓在自己心頭的疑問。
“前面那賣灌腸的店家究竟是如何招惹了官家?”
她問得很直接,隻見那婆婆一拍大腿,臉上帶着氣憤的表情,絮絮叨叨地和柳憶南講起來。
那攤主劉三是從河東來京城謀生計,他的媳婦長得很是可人,雖然劉三沒過得去的樣貌,但是憑借着一手好手藝,也在京城賺了些錢。
這劉三對他媳婦很是貼心,都舍不得讓她幹重活,多的也是和這個婆婆坐在一起,洗菜擇菜什麼的。
可就是前幾天,何維就聽說了城北有一面攤做的味道甚是一絕,便領着一夥人來劉三的攤子。
開始還無事發生,可就當劉三的媳婦買菜回來,那何維便開始百般刁難,說是這夫人撒他身上了面湯,要讓劉三賠錢。
可那何維獅子大開口,要劉三十兩銀子。
“十兩,那可是十兩啊,他哪能拿的出來。那何維便抓走了他婆娘,讓他過兩日去巡捕營贖人。”
老翁邊說邊用手比十,憤怒的情緒都快要從眼中漫出,随後步履蹒跚遞給柳憶南一個幹淨的布條,讓她擦拭一下身上的水。
不用見過當日的情景,單從老翁的叙述便可輕而易舉地知曉,那何維定是看上了那婦人,現在再來尋事也是想在劉三身上再撈些油水。
婆婆在一旁歎息道:“這樣貌對于那高門貴人而言,那是錦上添花,可對于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那就是錯啊。”
婆婆的尾音拉得很長,像是為那婦人扼腕,又像是為他們這般的貧民歎息。
柳憶南沒有再問下去,她大概能想到,要是不交贖金,那婦人關在何維手中,定然不會全須全尾地回來,可要是交贖金,誰能交出十兩銀子。
這樣的商販,恐怕一年都掙不上十兩,如何能拿出來。
柳憶南眸光深了幾分,眼睛眯起來看向前面早已散去人群的攤販。
與兩位老人家拜别,她随便進了一家客棧,門口趴着的小二昏昏欲睡,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猛的驚醒,全憑着本能迎上去。
“這位客官,可是要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