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稹的眼中滿是探究,甚至是防備。宋嘉在一旁默不作聲,沒有看柳憶南,臉上帶着一如以往的笑容。
“在下幼時曾随父母在京城居住過一段時日,偶有聽聞宮中劉稹劉太醫有着一手可以妙手回春的醫術,沒想到竟然在這兒能碰上。”
柳憶南的臉上帶着驚喜的表情,倒讓劉稹緩和了些神色。
“那姑娘是何故離開了京城?”
“這正是我想與劉先生說的,我此次離開,是收到了家鄉的書信,祖父感病令我速歸。可眼下有遇到宋老爺,見宋小姐之模樣,又不能袖手旁觀。若是今日便可解了宋小姐的毒,不知劉先生是否願意同我去往朔州。”
柳憶南臉上帶着誠懇,朝劉稹抱拳,眼中露出同宋嘉一樣充滿着希冀的表情。
劉稹拂了拂胡須,“這正是我此番回來想和宋老爺說的,此前找到的那幅十二穴居圖,恐怕無法解宋小姐的毒。”
宋嘉聽劉稹這樣說,從席上猛地站起身來,言語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不可能,那之前的那幾名中毒之人,不都成功解了毒嗎?”
柳憶南适度的表現出震驚的神色,随後看向焦急到在樹下打轉的宋嘉,若不是自己看過他的信,還真就信了他現在這般焦急不似作假。
“那十二穴居圖難道是假的?”
柳憶南替宋嘉問出聲,不過像劉稹這般醫術高超的醫師,還得順着宋嘉去看這江湖騙術是否可行,恐怕心裡早就想罵人了吧。
劉稹颔首,“那十二穴居圖就是江湖騙術,前幾個成功之人,不過是碰巧成功。如若是将這法子用在令愛身上,恐怕會對她身體有損啊。”
宋嘉抹淚,雙眼通紅地看着劉稹,聲線顫抖,“這可如何是好,我兒受這毒侵害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點希望,卻又泯滅,這該叫我如何面對她那早逝的母親。”
柳憶南看着他悲痛的神色晃了晃神,心中不禁猜想,是否他這悲痛的神情中,或許帶着幾分真意。
在亡妻逝後,既沒有填房,也沒有再娶,即便是為了和陳平昌周旋,但那畢竟是他的女兒。
可惜的便是宋青荷,從未感受過母親的疼愛,父親還将母親去世的部分愁怨轉移到她的身上,在這般環境中長大,确實艱難。
“此次回京尋藥,我與另一個友人商讨過後,還是覺得宋老爺若是想解令愛的毒,還是要取溫吞之法,莫要尋其他太急的法子,恐傷性命啊。”
劉稹同天下其他大夫一般無二,遇到棘手的問題,拂着胡須輕搖頭,不覺歎息出聲,再配上惋惜的表情。
柳憶南瞳孔微弱,表情變得複雜起來。她借給兩人倒茶的動作,低頭掩蓋自己的神色。
她前二十年不過也就是一個俠客,縱使見的想的學的比旁人多些,可師父也從沒教過自己怎麼在這種暗潮洶湧下斡旋。
雖然劉稹的話沒有任何問題,但是現在不僅是在被陳平昌被人追殺的情況下,更是身處定州,這個陳平昌的地界。
棋差一招,她和周慎面對的,就是陳平昌的甕中捉鼈。若不是宋嘉懷有二心,這棋局,或許就是個死局。
若是劉稹的話往深處想,是不是就代表陳平昌或許有察覺到宋嘉的二心,想要敲點敲點他,畢竟二人利息糾葛太深,若是一下撕破臉,對二人來将都不是好事。
突然,柳憶南靈光一閃,想通了什麼。
“那隻能勞煩劉先生日日費心了。”
宋嘉從懷中掏出手帕擦拭淚水,遂以手帕掩面控制住自己悲痛的神情,但淚水卻忍不住地滑落。
劉稹見宋嘉這般傷心,像是習以為常,連柳憶南都忍不住想安慰安慰,而他卻隻是站起身,拱手告辭。
“那我便先去看看宋小姐的情況,再給她開一複新的方子。”
說着又凝視了柳憶南許久,“不如姑娘同我前去,與我講講令祖的病情,雖我無法脫身前去,或許能幫上一二。”
柳憶南聽後假裝露出些許欣喜的神色,但看了看宋嘉後又收斂了神情。
“那我便随去看看宋小姐,宋老爺且放寬心,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會找到這解毒的法子。”
宋嘉聽後擺了擺手,“那二位且先去,等我收拾收拾再去見我兒。”
柳憶南轉身跟着劉稹出了院子,在轉身的瞬間,臉上的表情瞬間消失,眼底藏着無底暗河,幽暗不明。
她适才霎那間想到,宋嘉留下自己的原因恐怕不隻是想要和周太傅做交易,更想用自己來試探陳平昌的态度。
既然宋嘉留下自己是他自作主張,更讓自己這個明顯不怎麼會醫術的人留下,用那一本江湖騙術将劉稹支走,那想必應該不是用自己這個,被陳平昌追殺的項上人頭來試探。
這一步棋走的太多,也太冒險,這可能會直接導緻二人撕破臉面。
劉稹是陳平昌找來為宋青月‘醫治’的太醫,縱使三年了都沒有治好,但宋嘉對劉稹的信任就是對陳平昌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