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憶南從懷中拿出那把玉質匕首，不敢有絲毫的松懈，腳下的步子放得輕緩，盡量不踩到樹枝，以免自己的動靜引來野獸。

從地上撿起一個相對趁手的木棍，将自己的衣衫纏在上面，掏出懷裡的火折子點燃。

其實将衣衫直接燒盡就是最簡單的法子，但是如何燒才能讓追兵不會知曉二人逃離的方向，這才是最重要的。

如若宋嘉對自己沒有隐瞞，那在唐慶節看來，自己終歸要去的便是雲州，而雲州和朔州并不是同一個方向。

那何不将計就計，就把燒了的衣衫‘遺落’在去雲州的路上，就算宋嘉是對自己有所隐瞞，他們早就知道自己真正去的是忻州，也算是混淆視聽了。

他們至少要分出兩撥人去追查自己和周慎，還要一批一批地在難民中搜查，這可不是件易事。

她舉着火把循着記憶走到官道上，道上漆黑一片，隻有打着的火把能照清些路。

可風吹着兩道旁的樹葉嘩嘩作響，火也被吹的幾近熄滅。于是柳憶南放棄用火把照亮，反正再往回跑些就是界碑，早些做完也避免和追來的士兵碰上。

一念及此，柳憶南突然想到一個被自己忽視的點——

那個為首搜捕的男人。

雖然在宋府時燭火昏暗，但自己看清了那人的大概身形樣貌，在府中為首搜捕的男人，就是當晚從宋嘉書房出來的人。

那他為何會幫自己？

直到現在尚未見有追兵的身影，應該是這個男人在背後幫自己和周慎。不然在他們搶馬離開後，不會離開地如此輕易，甩開身後的追兵也需要些時間。

難不成還是周太傅的人？

但這個念頭瞬間又被否定，若真是周太傅的人，那宋嘉直接通過他向周太傅投誠便可，何故找上自己？

既然能和宋嘉有私交，說不定會是宋嘉安插在駐城軍的眼線。

思索間就到了界碑前，往西就是忻州方向，而往北則是雲州。

她沒敢耽擱，往北走了段距離，又往官道旁的樹林裡深入，找了處稍顯隐秘的地兒就把衣衫扔下。

拿出火折子點燃木棍上剩餘的布，扔到地上。跳躍的火花散發出橙黃的光，印在她的臉上，眼底的情緒在光影中忽暗忽明。

火光在她的眼睫下打出陰影，讓本想隐匿的神情變得更加晦暗不明。

她突然在想，拿到匣子之後呢？

自己該不該留在京城去查師父究竟為何服朱砂？

當年又究竟發生了什麼？

柳憶南深深歎息一聲，緩緩閉上雙眼，平複自己的心情。

地上燃燒的衣衫也漸漸熄滅，待灰燼徹底冷卻，她睜開了雙眼。從樹林的縫隙看向漸漸明亮的天際，那是靜谧的藍色。

既然是以後的事，便到了忻州再想，現在逃命重要。

她不再逗留，摸了摸灰燼的溫度，确定已經冷卻後便離開了樹林，從官道另一側的灌木中往西走去。

卻沒想到還沒走多遠，就聽到馬蹄疾踏聲，速度快到竟聽不出究竟來了多少人馬。

柳憶南瞬間匍匐在地，屏住呼吸，眼前濃密的灌木掩去她的身形，卻也遮掩去她的視線，隻得側耳傾聽馬蹄聲逐漸逼近。

突然一聲嘶鳴，勒馬聲傳來，領頭的人壓低聲音吩咐道。

“你帶幾人往西，剩下的同我往北搜，一寸一寸地給我搜過去。”

另一側柳憶南聽着不遠處地下枯枝咯地一響，伴随着幾人的腳步走近。她手緩緩摸向懷中的匕首，暗罵倒黴，還真就正好碰上追兵。

搜過來的士兵人數不少，因着灌木實在是太茂密，便拔刀将走過的灌木攔腰砍斷，走過之處皆是一片狼藉。

柳憶南不敢動彈，腦中瘋狂想着對策。按他們的搜查速度，幾息之間便會走到自己藏身之處，而搜查的士兵人數不少，自己若是想要逃脫，并不是件易事。

從灌木的縫隙中隐約可透出火把的光亮，腳步正在逐漸逼近。

界碑前，尚未下馬的郭子昂低聲提醒：“那二人搶了匹馬，會不會早就跑遠了。”

因着尚未點起火把，為首那人看不真切情緒，隻是揮手先讓另一隊先往西去，随即腿一夾馬腹，便靠近郭子昂的馬繞起了圈。

“駐城軍配的馬，不過是普通的馬匹，撐死不過日行二十裡地。而我們離定州城早就過了二十裡，就算他們還騎着馬，也走不快。”

說話間，其他駐城兵紛紛點起火把，騎着馬沿着官道搜尋起來，部分士兵騎馬進了樹林，而灌木太過茂密，隻得下馬走進。

火光照亮了尚且昏暗的清晨，也讓郭子昂看清了他的神色。

他眼中帶着不屑，睥睨着郭子昂，又緩緩說道：“想找到他們，就給我一寸一寸地往前搜。”

這句話他語氣很重，郭子昂的馬對着他不斷靠近的馬發出鼻息，并向後退去。但郭子昂勒住缰繩，控住馬匹不要後退。

“林大人說得極是，是郭某想得不周了。”，說罷朝林正平拱拱手，取出别在馬鞍上的火把點燃。

林正平睨向郭子昂：“若不是你貪生怕死，又怎會讓那二人逃脫。倘若那二人還抓回去，就算是唐知州再怎麼護着你，我也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