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于歸福薄,沒有做皇後的命,白白便宜了她人。
可她和沈于歸不一樣,什麼救命恩人?不過一介孤女罷了,盛平王妃總不能讓她來做。
孫清如忽然注意到角落的小厮,她回憶片刻,才道:“如意?”
小厮聞聲立馬上前,在她幾步遠處躬身回話:“小姐有何吩咐?”
“是你有話想與我說罷?”
如意身子躬得更低了些,嘿笑幾聲:“小人鬥膽,想替小姐分憂。”
“哦?替我分憂?”
“不瞞小姐,小人跟在公子身邊時曾聽說,那東市之上有一家藥鋪,可以買到一種毒藥,無色無味,服下後會令人如得了急症一般,隻需半月,便會枯槁如朽木,不治身亡,隻要小姐吩咐,小人願替小姐跑一趟,助您除去眼中釘。”
此話一出,流丹頓時變色,剛要發作,就見孫清如擡手:“是個忠心可用之人,流丹,賞。”
她淡淡誇了一句,卻并不提買藥一事,如意卻心中一喜,這種事,小姐肯定得交給心腹去辦,他原本也沒指望小姐會當真叫他去買,不過這回也算是在小姐跟前露臉了。
流丹撇了撇嘴,取了兩錠銀子給他,如意領了賞,心滿意足地退下了。
她這才不解地問:“小姐當真要去買那勞什子毒藥?”
這風險也太大了吧……若是小姐真想用此計,她該将毒藥下在何處為好呢?
孫清如卻忽而捧腹而笑:“傻流丹,你家小姐我像是會随便害人性命的人麼?”
她雖不是什麼好人,倒也不至于此。
“他對此藥知道得如此清楚,說不定是用過,且不說他有沒有那個膽子殺人,這等藥必然價格不菲,不是他一個小厮買得起的。你去将方才他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祖父,祖父自然會去查。”
流丹遲疑道:“若當真是大公子用此藥殺過人,老太爺最寵愛大公子,說不定會輕輕揭過,替大公子遮掩,那小姐豈不是會難做?大公子向來記仇,您……”
“無事,照我說的做,祖父是老了,但還沒到老糊塗的地步。”
孫清如眸中閃過一抹厲色,流丹垂首應喏,匆匆去了。
——
于歸蹲在尚書府幾個帳篷附近瞧了又瞧,總算确定了沈時章的住處。
她不會武功,對于沈時章的武力也隻有一個模糊的認知——她十四歲時鞭子就能将人打到起不來床。
聽說習武之人耳力都很靈敏,于歸蹑手蹑腳,生怕被發覺,一步步挪到沈時章的帳篷背後。
此處有一條小縫,她試了又試,才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姿勢,确保自己的影子不會投在帳篷上被沈時章發現。
不過很快,于歸發現她的顧慮完全是多餘的。
帳中隻有沈時章一人,她側對着這邊,正抱膝坐在厚厚的氈毯上,不知想着什麼,出神了許久,别說影子了,于歸懷疑她現在從此處溜進去偷東西都不會被發現。
她順手揪了一把腳邊的草,有些不解。
沈時章向來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二人好歹做了十幾年的姐妹,她何曾見她這副神色過。
這時,沈時章卻忽然動了,于歸下意識一縮,将自己藏得更嚴實了些,裡面卻沒了東西,她壯着膽子掀開簾子一看,原來沈時章隻是轉了轉身子。
但這一下,卻讓于歸看得更清楚了。
時章眼中的神色,怎麼像是思念——至少她想一個人時,就是這樣的眼神。
可有誰是她見不到,需要如此思念的呢?
于歸立刻反應過來,莫不是她這個姐姐?!
她就說,時章心裡一直記挂着她,不枉她冒着風險辛辛苦苦來這一趟,若非如此,又怎麼會瞧見妹妹難得脆弱的一面呢?
可惜她如今沒辦法與時章相認,隻能讓她以為自己死了。
那上次時章失蹤,不會也同她有關吧?
于歸的心頓時有些飄忽起來,這世間,還是有親人在惦記着她的,真好。
她又念念不舍地看了一眼沈時章,這才借着月色離去。
裡面的沈時章若有所感,忽然轉頭,隻看見被風輕輕吹動的一角簾帳。
她收回目光,撫摸着鞭子輕輕歎了口氣,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她都告訴他姓名和身份了,他怎麼也不來找她呢?
于歸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回帳篷,這一路異常順利,掀開帳篷的時候,她甚至哼起了曲子。
厚重的帳簾在她身後落下的同時,她的心卻猛然提了起來 ——
借着方才的一線光亮,她分明瞧見一道身影背對而立,帳中有人!
對方仿佛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竟還轉身大喇喇朝着她走來,就差沒點個燈了。
于歸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第一反應便要悄悄退出去,圍場中來往巡邏的侍衛衆多,旁邊就是晏秋池的帳篷,隻要再往後退一步便可大聲呼救。
誰知她的腳下剛剛一動,那人的氣息便到了跟前,緊接着她的手臂猛然被人攥住,于歸扭頭便要張嘴呼救,卻聽得一聲輕笑。
“這是去做賊了?”
于歸面無表情地拍開他的手,不想解釋自己方才受了多大的驚吓。
“王爺大半夜在我帳中,連燈也不點,才是做賊吧?”
晏秋池摸了摸鼻子,随即指風一揚,帳中燈火頓時亮起,他垂下頭來看于歸:“還在生我的氣?”
這話讓于歸不知該如何接了,她頓時想起來自己這幾日的避而不見,以及背後的緣由。
“小阿歸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何處做錯了?”
于歸擡眼,望進他清亮的眸中,燭火太盛,照得他眸光極亮,也照得她的心思分毫畢現,越發窘迫。
不好出口,那就不說了,于歸向來擅長裝傻,在心裡默默決定遺忘此事,揭過這一頁,她和晏秋池還是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