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沈時章卻難得的失眠了。
她托着腮擁着被子,滿腦子都是那個疑似沈于歸的女子。
忽然,窗台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
沈時章看了一下。
大概是野貓吧。
她沒理會,誰知過了片刻,窗戶又響了兩聲。
沈時章覺得不太對勁了,她掀開被子下床,順手抄起床邊的花瓶,蹑手蹑腳地靠近。
若換個人,恐怕已經叫起來了,但沈時章膽子大,仗着習過武藝,走到窗台邊,将窗台猛地推開,右手掄着花瓶就要往外砸……
花瓶被人緊緊抱住,黑衣的少年站在窗外,一言不發。
“林竹?怎麼是你?”
他語調平平:“你要定親了。”
沈時章将花瓶抱回來放在腳邊,驚訝反問:“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快?”
不等林竹回答她就又追問了一句:“你跟蹤我?”
林竹脊背一顫,眼睫不自覺地眨了眨,想要解釋又不知從何開口,沉默片刻後,突然道:“你想讓他怎麼死?”
他有很多種方法,絕不會牽連到她。
“誰?噢,你說我那個未婚夫?”
沈時章噗嗤一笑,他一本正經問她這種話時,瞧着怎麼還有幾分傻氣?
“我想讓他好好活着!”
林竹不解。
“人家跟我無冤無仇,就因為我不想嫁他就要他的命,也太離譜了。”
可他是殺手,他隻會殺人。
“我也可以帶你走,隻要你不願意,不會讓人找到你。”
“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呀?”沈時章忽然有些高興,決定逗逗他:“你怎麼上來就喊打喊殺的,萬一我願意嫁呢?”
“不可能!”他下意識反駁。
他今日一直跟着她,知道她在春意樓跟人吵架,知道她将别人錯認成了她姐姐,知道她回來的這一路,都很失落。
她渾身上下看不出半點即将嫁給心上人的喜悅。
“好吧好吧,我确實不願意,但八字還沒一撇呢,人家都沒答應娶我,不用着急。”
沈時章想得很樂觀,車到山前必有路,若是實在躲不過去……反正都是要嫁人的,靖安侯府還是安平伯府又有何區别?
這一夜,沈時章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頭都快點到窗台上了,還強撐着不肯入睡。
“太晚了,你該休息了。”
“我一去睡,你就要走了是不是?”
林竹點頭。
沈時章披着寬大的外袍,趴在窗台上側臉看他。
他好像又瘦了些,他平時都住在哪裡?會自己做飯嗎?他的傷怎麼樣了?
沈時章有太多太多關于他的事想知道,但是他總是沉默,不肯多透漏一句。
她的眼神中不自覺多了幾分哀傷。
林竹忽然說:“要不要吃燒鵝?我明晚給你送。”
沈時章一愣,他的意思是——他明晚還會來看她?
沈時章心頭頓時松了,總算不再堅持,老老實實回去睡覺,一夜好眠。
林竹在她窗外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明月逐漸西沉,他才動了動有些發麻的腿。
既然她不讓他殺人,那就換種方式。
他發過誓會還她的救命之恩,她為姐姐的死難過,他就幫她揪出真兇。
他的仇,也可以好好清算了。
***
一大早,于歸的房門就被人敲響。
羌雲拎着個三層食盒走進來往桌上一放,指了指西側的院子:“往後我就住那兒了,為慶賀我搬入新居,喏,給新鄰居的禮物。”
于歸茫然地往外看了一眼,下意識問:“王府的院子也能租住麼?”
“師兄請我來的。”
羌雲說得面不改色,絲毫不提自己纏了節華好幾日。
自從那夜在圍場時從節華那兒知道了于歸原本的命數,羌雲心裡就一直别扭。
她已經夠可憐了,還要被騙得團團轉——都怪節華事先不肯告訴她!
羌雲昨夜輾轉反側想了許久,決意要撮合這對陰差陽錯的有緣人。
晏秋池的心思隻要不瞎都能看得出來,她得先問問于歸的意思。
但羌雲直白慣了,壓根就沒學過怎麼委婉說話,在于歸屋裡東拉西扯半天後,話音一轉,狀若平淡道:“聽說這些王公貴族都成婚極早,盛平王年過弱冠,卻還未成婚,這是為何?”
于歸遲疑,“倒也未必……而且他年紀也不大。”
“依我看,必然是因為他已經有了心上人!”
“是誰?”于歸下意識追問。
“你不知道?”羌雲眼神上上下下掃過她,意有所指。
于歸平日遲鈍得很,今天卻不知怎的,突然福至心靈,領會了她的意思。
“你是說……他喜歡我?”
“怎麼可能?”
這話如石破天驚,于歸下意識否認,手都有些無處安放起來。
但她腦海中突然浮現那日藏書樓上,晏秋池沖過來抱住她時的力道,勒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的臉霎時通紅。
羌雲湊過來不依不饒地盯着她漸漸變得通紅的耳朵,和染上桃色的雙頰,像發現了什麼新奇有趣的東西一樣,咯咯笑開,指着她笃定地道:“你也心悅他!”
于歸下意識搖頭,但動作漸漸變得遲疑,眼中多了一抹猶疑。